我们都知道,古希腊是欧美文明的基石,所谓文艺复兴,复兴的就是古希腊、古罗马的文艺,从文艺复兴到近代欧洲崛起,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古希腊文明基础之上的,近代欧洲很多大师的成就源泉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在充满古希腊情结的欧美,一旦古希腊文本重现天日,掀起的轰动将可想而知,就像今日中国发现春秋战国竹简一样。
本世纪初,意大利的都灵圣保罗银行非盈利基金会斥巨资275万欧元,拍下一份莎草纸与墨水都有近2000年的古希腊文献,计划将之捐赠给都灵的埃及博物馆。然而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先是都灵埃及博物馆拒收,后来权威机构评估认为只值20欧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二战期间,一批莎草纸文献在埃及重现天日,大约共有200块文件片段,其来源无人知道,上面记载的是古希腊大师阿特米多鲁斯的作品。文献里面有文字、绘画和地图,其中的地图被认为是无价之宝,极有可能是希腊罗马时代最古老的地图,也是所有莎草纸文献中唯一的地图。
阿特米多鲁斯是古希腊版的徐霞客,生平大约在公元前2世纪,处于古希腊衰亡与古罗马崛起的时代,相当于中国西汉的中前期,他一生去过很多地方,写过不少笔记,画了很多地图,之后希腊的地理学家斯特拉波就是参考了他的很多文献,写成了17卷《地理学》。这批莎草纸上写的是阿特米多鲁斯未曾传世的作品,所以更具有非比寻常的价值。
测试表明,文献所用的莎草纸可以追溯到公元15年—85年,墨水与公元1世纪的墨水类型一致。虽说与阿特米多鲁斯的年代对不上,不可能是他亲笔写下的著作,但从莎草纸与墨水来看,这些文献也有2000余年历史了,即便是赝品,也是有2000年历史的赝品,还是具有非同一般的价值。
1971年,古董商塞洛普·希莫尼安将之合法的进口到德国,1980年在德国公开展览,上世纪末时这批文献被整理出版,本世纪初时希莫尼安将之出售。
2004年,意大利都灵圣保罗银行非盈利基金会拿出275万欧元,买下这批古老的文献,并将它们送到米兰国立大学的实验室,进行深入的研究和保护。之后,基金会准备将其赠予都灵埃及博物馆。然而让其意外的是,都灵埃及博物馆馆长艾莱尼·瓦西里卡却强烈反对,不愿意接收这批“珍贵的文献”。
原来,艾莱尼·瓦西里卡对洛普·希莫尼安非常不信任,因为他有走私、伪造文物等的黑历史,他经手的文物真假难说,出于对他的严重不信任,于是艾莱尼·瓦西里卡不太愿意接收这批莎草纸文献。
更重要的是,后来专家再一次细致测试时,最终发现了文献是伪造的,内容是后人虚构的。康斯坦丁·西蒙尼德斯是一个19世纪的声名狼藉的文物造假者,他将一些纸莎草纸放在锌网上,再进行酸处理,可以模拟出两千年的做旧效果,再用保存的古老墨水在纸上伪造内容,最后就伪造出了“阿特米多鲁斯”的作品。最后经过权威评估,这批纸莎草纸只值20块钱。
其实,古今中外文物造假数不胜数,以假乱真的事情时有发生,乃至不少顶级专家也有“打眼”的时候,因此伪造古希腊作品,以及基金会买到了假货,这些都很正常。
然而,问题的重点在于,伪造者伪造了古希腊大师的作品,如果这批文物没有被识破,那么这些内容就被认为真是阿特米多鲁斯所作,为古希腊文明之辉煌又增添了一个铁证。这就难免让人质疑,我们熟知的其他古希腊大师的作品,其中多少是像这批文物一样是伪造出来的?如此质疑并非空穴来风,以《亚里士多德的杰作》为例。
1684年,英国出版商约翰·豪首次出版了《亚里士多德的杰作》,这是一本有关性和受孕的医学书籍,包括不少早期助产学与自然哲学的内容,讲述的是亚里士多德在医学方面的认知。这本书非常畅销,出版第一年就出现盗版,之后在英国和美国发行了数百种不同版本,上世纪30年代时这本书仍在销售,内容也基本没有变化。以当时来看,亚里士多德除了精通哲学、物理、天文、数学等之外,还要加上一个医学,乃至掌握的部分医学知识已经达到了欧洲16世纪的水平。
但这本书是伪造的,破绽很简单,因为书中提到亚里士多德信奉耶稣。而亚里士多德是公元前4世纪之人,耶稣公元零年出生,因此亚里士多德不可能信奉耶稣。说到底是书商为了卖书,借助了亚里士多德的名人效应,犹如上世纪很多武侠小说都冠以金庸名头一样。当然,尽管破绽如此明显,但直到19世纪末欧洲人才相信这是伪作。
法国人文主义学家、逻辑学家、哲学家、教育改革者彼得吕斯·拉米斯(1515—1572年)说过,“亚里士多德的一切都是伪造的或虚假的。”这句话或许有些绝对,但通过阿特米多鲁斯莎草纸文献与《亚里士多德的杰作》来看,如今流传的古希腊作品中至少有一部分是后人伪作。
可见,对于古希腊作品不能盲从盲信,因为你所认为的原汁原味的古希腊作品,实际上可能只是后世文物造假者或书商为了卖书的伪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