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意志》-尼采[11.1887年11月至 1888年3月]②

11[151]

“自由精神”所缺失的洞见:同一种纪律,它使强大的天性更加强

壮,并且使之具有从事伟大事业的能力,同样也会打碎平庸者,使平庸

者萎靡。

:怀疑

:〈心胸〉豁达 [139]

:试验

:独立自主。

11[152]

我的“未来”

一种严密的综合技工教育

兵役:使得一般情况下每个上流社会的男子都成为军官,无论他通

常是什么

11[153]

有恶习的和放荡不羁的人们:他们对于欲望之价值的令人沮丧的影

响。正是可怕的野蛮风俗,尤其是在中世纪,迫使人们形成一种真正

的“德性联盟”——连同对构成人类价值的东西的种种可怕夸张。斗争着

的“文明”(即驯化)需要形形色色的镣铐和刑罚,旨在反抗恐怖和野兽

天性而维护自己。

这里有一种混淆是很自然的,尽管是有恶劣影响的:具有权力和意

志的人类能够对自身提出的要求,也为他们可以给予自己的东西立了一

个标准。此种人物乃是有恶习者和放荡不羁者的对立面:尽管他们有时

候也会做一些事情,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而被

证明为有恶习的和毫无节制的。

在这里,“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有平等价值”这样一个概念是特别有害

的:人们禁止了那些本身属于强者特权的行动和信念,——仿佛强者本

身有失人的身份似的。人们把最虚弱者(甚至包括那些对自身最虚弱无

力者)的防护措施树立为价值规范,由此使强大之人的整个倾向声名狼

藉。

这种混淆深入到这样一个地步,以至于人们径直为生命的高超大师

(他们的专横与有恶习者和“放荡不羁者”恰成鲜明对照)烙上了极其耻

辱的名声。即便现在,人们依然相信必须指责切扎雷·博尔吉亚 [140] :

这简直是可笑啊!教会根据德国皇帝的恶习把他们革出教会:仿佛一个

僧侣或者教士可以一起来议论腓特烈二世 [141] 可能对自身提出来的要

求。唐璜被发落到地狱中:这是十分幼稚的。难道人们没有注意到,天

国里没有任何有趣的人吗?……只有一个给女人的暗示,暗示她们在哪

里最能找到自己的福乐……如果人们稍作前后一贯的思索,此外还带着

一种对于一个“伟大之人”是什么的最深刻洞察,那么,毫无疑问,教会

是会把所有“伟大之人”都打入地狱的——,教会反对所有“人之伟

大”……

11[154]

“荣誉概念”:依据于对于“好社会”的信仰,对于骑士般的主要品质

的信仰,对于那种持续地表现自己的义务的信仰。本质上:人们并不看

重自己的生命;人们无条件地重视毕恭毕敬的仪态,从人们为之感动的

所有人方面(至少,就他们并不属于“我们”而言);人们既不是亲密

的,也不是好心肠的,也不是快乐的,也不是谦逊的,除非inter

pares[在同类中间];人们总是在表现自己……

11[155]

新〈约〉全〈书〉

针对高贵者和强大者的战争,正如在《新约全书》中进行的那种战

争,乃是一场列那狐 [142] 式的采用同样手段的战争:不过总是以教士涂

圣油的方式,以坚决的拒绝方式,目的是要知道它自己的狡诈。

11[156]

人们谈论社会契约的“深度不公”:仿佛此人出身好而那人出身不好

这样一个事实就是一种不公正;或者,仿佛此人天生有这些性格而那人

天生有那些性格这样一个事实就是一种不公正……这是我们必须无条件

反对的。“个人”这个错误的概念造成了这种胡说八道。把人与他在其中

生长的环境隔离开来,并且把他当作一个“灵魂单子”,可以说单纯地把

他置入其中,或者任其落入其中:此乃可耻的灵魂形而上学的一个结

果。没有谁赋予人以特性,无论是上帝还是人的父母都不曾有此作为;

人存在(ist),人如此这般地存在着,人在此种环境里存在,没有谁能

对此负责……人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生命红线,是不能从他曾是和必须是

的一切分离出来的:由于人并不是一种长期意图的结果,从根本上来讲

并不是一种力求某个“人的理想”或者“幸福理想”或者“道德理想”的意志

的结果,所以,说人要朝着某个方向“滚动”,那就是荒谬的:就仿佛某

个地方有某种责任似的。

“苦难者”的反抗,针对

上帝

社会

自然

祖先

教育,等等

虚构了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责任和意志形式。在根本就没有正义和

非正义的先决条件的情况下,人们不应该谈论一种非正义。说一个心灵

本来就与任何心灵相同 [143] ——或者说应该相同:这是一种极其糟糕的

乐观主义幻想。值得想望的倒是反面的情形,最大可能的不一样以及因

此而来的摩擦、斗争和冲突:而幸好值得想望的就是现实!

11[157]

对于平等权利的意图,说到底是对于平等需求的意图,我们这种商

业和政治选票等值性的文明类型的一个几乎不可避免的结果,导致一种

更高等的、更危险的、更奇特的,总而言之更新的人类的出局和缓慢消

逝:试验仿佛终止了,达到了某种停滞状态。

11[158]

反抗者的悲观主义(而不是“愤怒的悲观主义”)

11[159]

关于“大厌恶”:既是患上的,又是自己造成的

神经质的天主教色情文学

法国的文学悲观主义 | 福楼拜。左拉。龚古尔。波德莱尔。

马尼饭店的晚餐

关于“大同情”

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

帕西法尔

11[160] [144]

在波德莱尔看来,真正的文明在于原罪的缩减。 [145] 波〈德莱尔〉

11[161]

法国人是饲养场里如此温顺的动物,任何一个栅栏都不敢跨越。

[146] 波〈德莱尔〉

这是拉丁种的动物:在他的住处,污秽也不令他讨厌,在文学上,

他是个恋粪者。他钟情于排泄物…… [147] 波〈德莱尔〉

11[162] [148]

《伪君子》 [149] 。不是一则喜剧,而是一个诽谤性小册子。一个无

神论者,如果他恰好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看过这个本子后就会

想,人们决不应该向这个流氓提出一些难题的。波〈德莱尔〉

11[163] [150]

关于佩特罗尼乌斯,波德莱尔谈到其惊人的淫荡,其令人心酸的诙

谐 [151]

胡说:但有代表性……

11[164] [152]

genus irritabile vatum[易怒的先知一族]

11[165] [153]

就像特里马西翁 [154] ,把他的双手放在奴隶的头发上擦干净……

11[166] [155]

真切的书,真切的诗。

11[167] [156]

拜伦:饶舌的。但反之,正是这些崇高的缺陷造就了伟大的诗人:

总是与美感不可分离的忧郁,以及激烈的、魔鬼式的、火一般炽烈的个

性。 [157]

11[168] [158]

“……人类中伟大者唯有诗人、教士和战士:歌唱者、赐福者以及

牺牲和自我牺牲者。其余的人都只是为吃鞭子而生的……”

11[169] [159]

“唯有贵族政体才是明智而可靠的。以民主制为基础的君主制或共

和制同样都是荒诞而虚弱的”。

11[170] [160]

“首先为了自己做一个伟人和圣徒”。

11[171] [161]

“上帝是唯一为了统治甚至不需要实存的存在者”。

11[172] [162]

关于“奉献”理论……

爱情乃是卖淫之瘾。它甚至不是一种高贵的快乐,高贵的快乐根本

不会引向卖淫。卖淫之最的存在者,就是最卓越的存在者,就是上帝。

在一场演出中,在一场每个人都享有所有人的舞会中。这是何种艺术

呢?卖淫 [163]

爱情可以起于一种慷慨的情感:卖淫之瘾。但它很快就会被占有欲

所侵蚀。 [164]

11[173] [165]

论教会的女人气作为其独揽大权的理由。

11[174] [166]

爱情犹如刑讯,或者犹如一次外科手术。情侣双方总有一方是刽子

手或者手术师。

爱情的最大乐趣何在呢?有人当着波德莱尔的面问道。一人答曰:

在于接受。另一人答曰:在于奉献。这个人说:是自豪的快感。那个人

说:是谦卑的快感(volupté d’humilité)。所有这些淫棍(orduriers)的

讲法仿佛都是基督的摹仿。最后出现了一个恬不知耻的乌托邦主义者,

竟断言爱情的最大乐趣在于为祖国造就公民。

至于我,我要说:爱情的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快感就在于作恶的

确定性。而男男女女们生来就知道,一切快感都在恶中。 [167]

11[175] [168]

女人们越是与我们疏离,我们就越是爱女人。对才女之爱乃是一种

强奸者的快感。 [169]

11[176] [170]

瘦削比肥胖更赤裸裸,也更粗野。

11[177] [171]

热情不用于抽象而用于其他事情上面,乃是虚弱和病态的表征。

11[178] [172]

祈祷。故而要懂得享受苦涩的人生,并且祈祷,不停地祈祷。祈祷

是积聚力量的容器。

11[179] [173]

民众为了不想要伟人而无所不为。所以,伟人为了生存就必须具有

一种攻击力,一种比千百万个体发展起来的抵抗力更大的攻击力。

11[180] [174]

关于瞌睡,每天晚上的不祥之遇 [175] ,人们可以说:人凭着一种勇

敢入睡了。倘若人们不知道这种勇敢起于对危险的无知,那它就是不可

理解的。

11[181] [176]

这些漂亮的大船,轻轻漂荡在静静的水面上,这些强大的交通工

具,神态闲散,诉说着乡愁,不正以一种无声的语言对我们说:“我们

何时启程,驶向幸福的彼岸 [177] ?”

11[182] [178]

在政治上,真正的圣徒是那些鞭笞和杀戮人民的人——为了人民的

利益。

11[183] [179]

美,正如波德莱尔所理解的那样(以及理查德·瓦格纳——),是

某种炽热和悲哀,有一点不可靠,给人猜度的空间。

11[184] [180]

一颗既诱惑又美丽的头颅,一颗女性的头颅,这是一颗使人同时梦

想着快乐与忧愁(但以一种含混的方式)的头颅;它带着一种忧郁、一

种慵懒,甚至是一种餍足的念头,——也可能是一种相反的念头,即一

种炽烈,一种生命的欲望,又有一种酸楚涌上心头,犹如刚刚经历了失

落或绝望。神秘、惋惜同样也是美的特性。

11[185] [181]

一个美男子不必(也许在一个女人眼里不然)怀有这样一种肉欲观

念,后者在女人看来通常是一种忧郁的观念,更是一种诱人的挑逗。不

过,连这种男子也会有某种炽热和悲伤,关于精神需要,关于暗藏不露

的抱负,一种权力观念,它根本上〈是〉隆隆作响(gronde)而又没有

应用的,偶尔也有一种出于报复心的冷漠观念, [182] 偶尔——在最有趣

的情形下——是神秘,最后就是灾难(le malheur)。

11[186] [183]

自我崇拜(Auto-idolâtrie)。性格的诗意和谐。 [184] 性格与能力的

谐调。保存全部能力。使所有能力增长。一种狂热崇拜。

11[187] [185]

女人身上什么东西迷人,构成她们的美。

麻木的神情,厌烦的神情,心不在焉的神情,恬不知耻的神情,冷

漠的神情,藏而不露的神情,支配的神情,坚毅的神情,恶意的神情,

病态的神情,猫一般的、混杂着稚气、懒散和狡黠的神情。 [186]

11[188] [187]

在新教国家里,缺乏两件东西,它们对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的

幸福来说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殷勤和崇拜(la galanterie et la

dévotion)

11[189] [188]

坏趣味的迷人之处:贵族式的乐趣是要令人反感。

11[190] [189]

斯多亚主义只有一件圣事:自杀……

11[191] [190]

女人是自然的,也就是说低劣的。她也总是粗俗的,也就是说与花

花公子正相反。

11[192] [191]

一切变化中同时既有可鄙也有可喜的东西,既包含了背叛也进行着

清理。

11[193] [192]

有一些人唯在人群中才开心。真正的英雄则能自娱自乐。

11[194] [193]

人们必须劳动,若不是出于趣味,至少是出于绝望,因为认真考量

一切之后,劳动是比消遣更少无聊的。

11[195] [194]

完全还是小孩时,我就感到自己心里有两种冲突的情感:生命的恐

怖和生命的狂喜。这正是一个懒散的神经质者的情况。 [195]

11[196] [196]

波德莱尔说自己:“德·迈斯特尔 [197] 和埃德加·坡 [198] 教会了我发牢

骚”

11[197] [199]

死刑,一种至今完全未被理解的神秘观念的结果。死刑的目标并不

是要在物质上拯救社会:它是要在精神上拯救社会和罪犯。为使牺牲趋

于完美,必须有牺牲品方面的赞成和快乐。用氯仿处死被判死刑者,或

许是一种邪恶行径:因为这会使他意识不到自己牺牲者一般的伟大,

[200] 并且使之丧失了升天堂的机会。

就死刑而言,它起于渴望获得快感的人类心灵中的可鄙部分。残忍

与快乐, [201] 犹如酷暑与严寒,乃是同一的感觉。

11[198] [202]

任何一种职务都有卑鄙的成分。

一个花花公子无所事事。您想想看,一个花花公子会怎样向民众说

话,除了嘲弄还能有什么呢?

只有三种可尊敬的人物:教士、战士和诗人。认识、杀戮和创造。

其他人听任剥削压榨,注定当牛作马,也就是从事人们说的各种职

业。

11[199] [203]

乔治·桑这个女人是一个道德主义者。

——她有着著名的流畅文笔,为布尔乔亚们所喜爱。

——她很愚蠢,很沉闷,很饶舌。在道德事情上,同样的判断深

度,同样的细腻情感,就像门房和下女们。

——一个不愿离开舞台的幼稚老女人

——她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好心肠和好头脑,并且极其愚蠢地说

服别人也这么做。

——我不能回想这只笨鹅(stupide créature),一想起来总不免生

出一种厌恶的颤栗。

11[200] [204]

我在法国感到无聊,因为那里所有人都与伏尔泰相似。伏尔泰是一

个毫无诗意的人(爱默生把他遗忘了),街头混混们的头,浅薄者的王

子,反艺术者,看门人的传道者。 [205]

11[201] [206]

伏尔泰对不朽灵魂的嘲讽,九个月间,灵魂居于屎与尿之间。波德

莱尔从这种定位中猜到了“神意对爱情的戏弄和讽刺,在世代生成的模

式上,则是一个原罪的表征。事实上,我们只能用排泄器官做爱”。

[207]

11[202] [208]

教会对爱情的消毒:婚姻

11[203] [209]

时髦。什么是高等人?不是什么专门人物。高等人是有闲暇和受过

良好教育的人。富有且热爱工作。 [210]

11[204] [211]

爱情的无聊处就在于:它是一种犯罪勾当,人们在其中不得不有一

个同谋。

11[205] [212]

但愿你是耶稣会士和革命党,就像所有真正的政治家命中注定是这

样的,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的……

11[206] [213]

独裁者只是人民的仆人而已,别无其他;而且,荣耀乃是适应的结

果——适应一种带有民族劣根性的精神——

11[207] [214]

什么是爱情呢?一种走出自我的需要。

人是一种会崇拜的动物。崇拜就是自我牺牲和卖淫。同样,一切爱

情都是卖淫。

不可摧毁的、永恒的、普遍而有创造性的人类之残忍。对血腥的

爱,沉醉于血,沉醉于民众。

11[208] [215]

请注意!要藐视民众,藐视常识,藐视心灵,藐视灵感和自明性。

[216]

人们怎么能让女人们进教堂呢?她们能与上帝进行什么样的谈话

呢?

永恒的维纳斯(心血来潮、歇斯底里、奇思异想)是魔鬼的诱惑性

形式之一。 [217]

11[209] [218]

在爱情中,情投意合(l’entente cordiale)是一种误解的结果。这种

误解乃是乐事。 [219] 鸿沟依然没有消除。

11[210] [220]

“要保持平庸啊!” [221] 圣-马克·吉拉尔丹 [222] 高呼,怀着对高贵者

的强烈仇恨。

11[211] [223]

人们不该把民众的功劳和恶习记到主宰他们的统治王侯们的账上。

民众的功劳和恶习几乎总是要归于前一届政府的氛围。

路易十四继承了路易十三的人:光荣(gloire)。

拿破仑继承了共和国的人:光荣。

拿破仑 [224] 继承了路易·菲力普的人:耻辱(déshonneur)。

11[212] [225]

人心中有不可根除的卖淫爱好:原来人有对孤独的恐惧。——人喜

欢两人在一起。

天才(即l’homme de génie)喜欢独处,所以孤独。

荣耀,就是保持孤独状态,并且以某种特别的方式自我出卖。

11[213] [226]

正是这种对于孤寂的恐惧,对于在外在肉身中遗忘自己的需要,人

们美其名曰爱的需要。

11[214] [227]

论打女人的必要性。

11[215] [228]

就其本质来看,商业具有魔鬼般的凶恶。商业就是有借有还,借的

时候还暗示着:得还给我更多的东西。 [229]

——任何一个商人的思想都是十分污浊的。

——商业是自然的,因此是卑劣的。 [230]

——所有商人当中最不可耻者是这样一种商人,他说:为了比那些

品德不端的傻瓜们赚多得多的钱,我们要做有德性之人。对商人来说,

诚实本身就是一种旨在赢利的投机。

——商业是邪恶的,因为它是自私的形式之一 [231] ——

11[216] [232]

唯有通过误解,才可能人人协调一致。倘若人们不幸理解了自己,

人们就决不会互相了解了。

一个有头脑的人,也就是从来不能与他人好好相处的人,应该训练

自己,学会喜欢与傻瓜聊天,学会喜欢阅读烂书。他将从中获得苦涩的

享受,后者将充分补偿他的厌倦。

11[217] [233]

一位官员,一位大臣——他们可能是值得尊重的人:但他们绝不是

神圣的。无个性的人,无独创性的人,是为职务而生的,也就是说,是

为公仆身份而生的。

11[218] [234]

每一张报纸都表明最可怕的人性反常:一系列恐怖(un tissu

d’horreurs)。这杯令人倒胃的开胃酒伴着文明人的早餐时光。这世上的

一切都显露出罪行:报纸、城墙和人脸。 [235] ——碰到一份报纸,一只

干净的手如何可能不厌恶地痉挛呢?……

11[219] [236]

如果没有仁慈,我就只不过是一面响亮的铙钹。

11[220] [237]

我的谦卑曾是上帝的恩典。

11[221] [238]

我还不曾体验一个计划得到实现的快乐。

11[222] [239]

意志的一切退却都丧失了部分实质。

11[223] [240]

就像波〈德莱尔〉,有一天他感到愚蠢的翼风 [241] 从自己身上掠过

11[224] [242]

要想治愈一切,苦难、疾病和忧郁,所缺的绝对只是工作成瘾。

11[225] [243]

“Ridentem ferient ruinae”[毁灭将打击嘲笑者], [244] 这是题写在

他肖像上的话。

11[226]

人类必须完成一项总任务,人类作为整体要走向某一个目标,这种

十分模糊而任意的想法还是十分年轻的。也许在它变成一个“固定观

念”之前,人们又把它抛弃了……人类其实不是一个整体:它是一个由

种种上升和下降的生命过程组成的无法分解的多样性——它并没有一个

青年时代,也没有接着的壮年时代和最后的老年时代。也就是说,诸层

次是混杂重叠在一起的——而且在几千年后,可能始终还有比我们今天

能够证实的更为年轻的人的类型。而另一方面,颓废也属于人类的所有

时代:到处都有渣滓和衰败材料,这就是生命过程本身,没落产物和残

渣产物的排泄。

在基督教偏见的强力压迫之下,根本就不存在上述问题了:要旨在

于个体灵魂的拯救;人类延续方面的多或少则不在考察之列。最佳的基

督徒们曾希望这事尽可能快地有一了断:——对于个体所急需的东西,

没有任何怀疑……现在,已经为每个个体提出了任务,正如在无论哪个

将来也将为某个未来者提出来一样:价值、意义、价值领域是固定的、

无条件的、永恒的、与上帝一致的……与这个永恒类型相偏离的东西则

是有罪的、邪恶的、受谴责的……

对于每个灵魂来说,价值的重点就在于自身:得救或者诅咒!永恒

灵魂的得救!自身化(Verselbstung)的极端形式……对每个灵魂来

说,都只有一种完美化;都只有一个理想;都只有一条通向拯救的道

路……平等权利的极端形式,联系于一种对本己重要性的极度荒唐的视

觉放大……灵魂的重要性纯属荒唐,它以一种可怕的畏惧围着自己打

转……

现在,再也没有人相信这种荒唐的妄自尊大了:而且,我们已经用

一把蔑视的筛子筛选了我们的智慧。尽管如此,那种通过接近一个理想

的人来寻找人的价值的视觉习惯,依然未受动摇:根本上,人们既要维

护自身化视角,又要维护在理想面前的平等权利。总而言之,人们以为

知道:着眼于理想的人,什么是终极愿望……

但这种信仰只不过是一种由基督教理想造成的巨大娇惯纵容的后

果:在每一种对“理想类型”的慎重检验中,人们都会立即把这种基督教

理想搬出来。人们相信,其一,知道向一个类型的接近是可想望的;其

二,知道这个类型具有何种特性;其三,知道任何对这个类型的偏离都

是一种倒退,一种阻碍,都是人类的一种力量和权力损失……梦想这种

完美的人能为自己赢得绝对多数票:连我们的社会主义者,甚至功利主

义者先生们,都不曾达到这种状态。——这样一来,似乎就有一个目标

进入人类的发展过程之中了:无论如何,对于一种向着理想的进步的信

仰,乃是今天用来设想人类历史上的一种目标的唯一形式。总而言之:

人们已经把“上帝之国”的到达置入未来,置于尘世,置入人性之中,

——但人们却从根本上坚持了对旧理想的信仰……

11[227]

要理解:

所有种类的沉沦和病态都持续地参与了总体价值判断:在已经占了

上风的价值判断当中,颓废甚至达到了优势地位:我们不仅必须反对当

前所有由于蜕化引起的作为后果的贫困状态,而且也必须反对迄今为止

所有残留的,也即依然存活的颓废。人类对其基本本能的这样一种总体

偏离,价值判断的这样一种总体颓废,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问题,

是“人”这个动物交给哲学家的真正谜团——

11[228]

悲观主义的主要种类,敏感的悲观主义(带有过重痛苦感的兴奋过

度)

“非自由意志”的悲观主义(换种说法:缺乏对于刺激的抵抗力)

怀疑的悲观主义(害怕一切固定,害怕一切把握和触动)

与此相关的各种心理状态,人们统统可以在疯人院里看到,尽管有

某些夸张。同样也可以看到“虚无主义”(穿透性的“虚无”感)

然而,帕斯卡尔的道德悲观主义属于哪个种类呢?

吠檀多派 [245] 哲学的形而上学悲观主义属于哪个种类呢?

无政府主义者的(或者雪莱的)社会悲观主义属于哪个种类呢?

同情的悲观主义(诸如列夫·托尔斯泰、阿尔弗雷德·德·维尼 [246] )

又属于哪个种类呢?

——难道这些不都同样地是沉沦和病态现象吗?……过分看重道德

价值,或者过分看重“彼岸”之虚构,或者过分看重社会困境或一般苦

难:对某个个别观点的任何此类夸张,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病态的征兆。

否定(Nein)胜过肯定(Ja)亦然!

在此不能混为一谈的是:对于言语和行为上的否定(Neinsagen und

Neinthun)的乐趣来自肯定(Jasagen)的一种巨大力量和张力——那是

所有富有而强大的人类和时代所特有的。可以说是一种奢侈;同样也是

一种直面恐怖的勇敢形式;一种对于可怕和可疑之物的同情,因为此外

人们也是可怕的和可疑的:意志、精神和趣味当中的狄奥尼索斯精神。

11[229]

列奥巴尔迪 [247] 抱怨,而且也有理由抱怨:但他并不因此就属于完

全的虚无主义类型。

11[230] [248]

我为十来个灵魂写作,我也许永远见不到他们,但仍然会爱慕他

们。司汤达。

11[231] [249]

公元1844年,依赖于圣伯夫(约瑟夫·德洛尔姆)的波德莱尔

说……圣伯夫对他说:“您说得对,我的诗与您的诗有关。我也品尝过

同样的苦果,里面满是灰烬。” [250]

11[232] [251]

波德莱尔:(《快感》 [252] ,阿莫里的故事)

而在镜子前,我已经完善了

残忍的艺术,那是出身时一个魔鬼赋予我的,

——痛苦的艺术,为产生一种真实的快感,——

使其沾上鲜血,刮去其伤口。

11[233] [253]

设想一份抒情诙谐的提纲——并把它转化为一部严肃的小说。使一

切都沉浸在一种反常和梦幻的氛围中,——沉浸于盛世的氛围之中——

但愿它在激情中成为某种恬静的东西。——纯诗的畛域。——

11[234] [254]

波德莱尔关于人类历史进展的观点。我们不会重又接近野蛮状态,

比如按照南美共和国可笑的混乱(désordre bouffon),在那里,人们手

持钢枪,在我们文明的废墟中间寻找着自己的食物。这或许还是以某种

生命能量为前提的。机械学使我们美洲化,进步使我们心中的唯灵论部

分萎缩了,结果,社会主义者所梦想的一切疯狂的东西,都落后于实际

现实。没有宗教,没有私有财产;甚至不再有革命。在政治制度中也不

会显示出普遍的堕落(只有普遍的进步:不在乎名目)。难道我必须

说,政治中剩下的少量东西,在普遍兽性的束缚中艰难挣扎,政治统治

者们为了维护自己和创造一种秩序幻象,将不得不乞灵于那些手段,后

者将使我们的现实人性瑟瑟发抖,可是却如此坚硬!(骇人听闻的!)

这样一来,那个十二岁的儿子将逃离家庭,因其贪婪的早熟而得解放,

为的是发横财,为的是与他无耻的父亲竞争,成为一家报纸的创办人和

股东,如此等等。——于是,甚至那些娼妓也会有一种无情的智慧,谴

责一切,钱之外的一切,甚至谴责感官的错误!于是,被我们叫做德性

的一切东西,都被视为某种极其可笑的东西——对财富的强烈欲望。

[255] 公正将禁止那些不善于谋得自己的幸福的市民,等等。——堕落

——

我时而感到自己作为一个预言家的可笑。就我而言,我知道自己决

不能从中找到一个神甫的仁慈。迷失在这个悲惨的世界里,与人群频繁

接触,我犹如一个疲倦之人,回首往事,满目疮痍,唯有长年累月的醒

悟和苦涩,面前则唯有一场风暴,其中毫无新鲜货色,既没有学说也没

有痛苦。傍晚,这个男人度过了销魂的几小时——傍晚,这个人窃取了

命运的一时欢娱——,晃着身子消化着晚餐,尽可能忘记过去,满足于

现在,屈从于未来,沉醉于自己的冷血和纨绔做派,为自己没有与过去

那些人一样低贱而自豪,凝视着雪茄的烟雾,他对自己说:“重要的

是,良知安在?”——

11[235]

来一点清新的空气吧!欧洲的这样一种荒唐状况再也不能持续下去

了!在这种蠢牛般的民族主义背后隐含着某种思想吗?现在,当一切都

指向更大的共同利益之时,激起这样一种粗野的自尊心又会有什么价值

呢?……而且,这竟然被称为“基督教国家”!而且,宫廷教士之类的恶

棍竟然就亲近于最上层! [256] ……而且,这个“新帝国”,又是建立在那

个最陈腐和最可鄙的想法上的,那就是权利平等和选举平等……

而且这是在某种状态中,在那里,精神的非独立性和非民族化跃入

眼帘,而今日文化的真正价值和意义就包含在一种相互的融合和促进

中!

欧洲经济上的统一过程势在必行——而且同样地,作为反应,必将

出现和平党派……

对某种毫无用处的状态中的优先地位的争夺:这种大都市文化、报

刊文化、狂热文化、“无目的状态”的文化

11[236] [257]

一个和平党派,没有多愁善感的举动,它禁止自己和自己的子孙们

进行战争;禁止动用法庭;它招致了斗争、冲突、对自己的迫害;至少

在一个时期内,是一个受压迫者的党派;随即就是大党了。反对报复感

和同情感。

一个战争党派,对自己同样讲原则,同样严厉,在相反的方向上前

进——

11[237]

佛教与基督教:与怨恨作斗争。

11[238]

取缔“刑罚”。取代一切暴力手段的“平衡”。

11[239] [258]

原始基督教乃是对国家的废除:

它禁止誓言

兵役

法庭

自卫和对某个整体的保卫

本族与外族的区分;等级制亦然

基督榜样:他不反抗加害于他的人们(他禁止防卫);他不自卫;

更有甚者:“他要转过左脸让人打” [259] (对于“你是基督吗?”这个问

题,他答道:“从现在起你们就会看到了”,等等)

——他禁止自己的门徒们保卫他;他让人注意到,他可以得到帮

助,但他不想要。

——基督教也是对社会的废除:它优待一切被社会排斥的东西,它

发迹于那些臭名昭著者、受谴责者、种种麻风病、“罪人”、“税吏”和娼

妓、最愚蠢的民众(“渔夫”);它鄙弃富人、学者、高贵者、有德性

者、“君子”……

11[240] [260]

关于基督教的心理学问题

动力依然不变:怨恨、民众起义、失败者反抗

(佛教的情形就不同了:佛教并非产生于一种怨恨运动。它反对怨

恨,因为怨恨促发行动)

这个和平党派明白,在思想和行动上放弃敌意,乃是一种区分和保

存的条件

:这里含有心理学的困难,它阻碍了人们对基督教的理解。

那种把基督教创造出来的欲望会强求一种反对它自身的原则性斗争

——

唯有作为和平和无辜之党派,这种起义运动才有一种获得成功的可

能性:它必须通过极端的温和、甜蜜、温厚获胜,它的本能理解这一点

——

绝招:否定、谴责欲望(人就是欲望的表现),通过行为和言语不

断地夸耀这种欲望的对立物——

11[241] [261]

生存权、劳动权、幸福权!!!

11[242] [262]

一个“迷人博士”的美梦——勒南

11[243] [263]

基督徒们从未实行耶稣为他们规定好的行动:而且,关于“信

仰”和“通过信仰的辩护”的无耻闲谈,以及关于信仰至高而唯一的意义

的无耻闲谈,只不过是教会没有勇气、更没有意志去信奉耶稣所要求的

事业这样一个事实的结果而已。

11[244] [264]

佛教徒的行为不同于非佛教徒;基督徒则与所有人一样行为,而且

拥有一种充满仪式和情绪的基督教——

11[245]

欧洲基督教的深刻而可鄙的欺骗性:我们真的理应受到阿拉伯人、

印度人、中国人的蔑视……人们且听听第一个德国政治家关于欧洲真正

忙碌了四十年的事情的讲话吧……人们且听听宫廷布道者—伪君子的语

言吧 [265]

11[246] [266]

——不要抵抗“恶”……

但如果人们并不相信善与恶,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11[247] [267]

——旧法律反抗邪恶并且以怨报怨,新法律不报复,不反抗

11[248] [268]

——只有当人们以德报怨,并且使人与人之间不再有差异时,事情

才会好转

11[249] [269]

耶稣否定教会、国家、社会、艺术、科学、文化、文明

所有智者在自己的时代里都同样否定文化价值与国家组织。——

柏拉图,佛陀,

11[250] [270]

人们必须毁掉这座庙宇,三天后把它重建起来。

11[251]

一生当中,我一刻都没有成为过基督徒:我把自己目睹的一切都视

为基督教,视为一种可鄙的话语歧义性,一种对于所有通常起统治作用

的权力的真正胆怯……

基督徒拥有普遍义务兵役制、议会选举权、报章文化,并且处身于

所有谈论着“罪恶”、“拯救”、“彼岸”以及十字架上的死亡之类的 [271]

——:人们如何可能受得了这样一种乱七八糟啊!

11[252] [272]

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勇气去杀死一个人,或者哪怕只是去鞭打一个

人,或者哪怕只是去——但在国家中,巨大的疯狂征服了个体,以至于

个体竟拒绝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服从、誓言等)。

——一个人为效力于国家而做的一切,皆有悖于自己的天性……

——同样地,他为了将来效力于国家而学习的一切,也有悖于自己

的天性

这是通过分工达到的:以至于再也没有人来承担全部的责任。

:立法者与执法者

:纪律教员与那些受纪律约束而变得严厉无情的人们

国家作为组织化的暴力行为……

11[253] [273]

耶稣讲了些话,那么暧昧和神秘;哪怕只是把这些话看作真实的,

人们也需要信仰:

11[254] [274]

“凡在人中间崇高的,就是一种对上帝的恐怖”

11[255] [275]

欧洲的精神状态:我们的野蛮

关于一种个体人格延续性的可鄙而可怜的胡说八道:那是印度人、

犹太人和中国人已经超越了的一个观点

对上帝的信仰

11[256] [276]

进入真实的生命——

——人们过着普通的生活,由此把自己的个人生命从死亡中挽救出

来——

11[257] [277]

——教会正是耶稣布道所抨击的——而且他教导自己的门徒要反对

教会,与之作斗争——

11[258] [278]

——互惠性,要求得到酬报的隐含意图:人类价值贬降的最棘手形

式之一。它带来那种“平等”,后者把距离的鸿沟贬为非道德的……

11[259] [279]

——人们既没有生存权,也没有劳动权,更没有“幸福”权:个别的

人与最低级的蠕虫并没有什么不同。

11[260] [280]

——“为了信仰,要做什么?”——一个荒唐的问题。

11[261] [281]

基督教缺乏的就是遵循基督下令要做的一切。

那是平庸的生活,但却是用蔑视的目光来解释的

11[262] [282]

上帝创造了人,幸福、闲散、无辜而不朽:我们的现实生活则是一

种虚假、堕落、有罪的此在(Dasein),一种惩罚性的实存

(Strafexistenz)……苦难、斗争、劳动、死亡被估价为针对生命的抗

辩和质疑,被估价为某种不该持续下去的非自然的东西;人们需要——

也拥有!——对付这种东西的药物……

11[263] [283]

从亚当开始,直到今天,人类一直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之中:

为了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上帝亲自献出了自己的儿子来赎亚当的

罪:生命的自然特性乃是一种诅咒和惩罚;基督把正常状态归还给信仰

他的人:他使自己的信徒幸福、闲散和无辜。——可是,如若没有劳

动,大地就不会开花结果;如若没有痛苦,女人们就养不出小孩,疾病

就不会终止:在这里,最虔信者与最不虔信者一样地处境恶劣。说人已

经摆脱了死亡和罪恶,唯此类不允许检查的主张,是教会益发确定地坚

持的。“他免除了罪恶”——不是通过自己的行动,不是通过他自己的一

种严酷斗争,而是通过拯救行动而得到赎罪的——因而是完美的、无辜

的、天堂般的……

真实的生命只是一种信仰(也即一种自欺、一种癫狂)。整个争斗

不止、充满光明和黑暗的现实此在(Dasein)只不过是一种恶劣的、虚

假的生活:从中解脱出来,乃是一项使命。

11[264] [284]

宗教伪造了关于生活的观点:科学和哲学始终仅仅制作了这种学说

的ancilla[女婢]……

人们是不是信仰上帝、基督和亚当:人们达成一致的是,生活只是

一种欺骗,根本不是真实、现实的东西——

11[265] [285]

生活是恶劣的:而生活的改善并不取决于我们。这种改变是从我们

之外的法则出来的。——科学上的决定论与对拯救行为的信仰,两者立

身于相同的基础之上。

同样也在于:两者都赋予人类一种追求幸福的权利;两者都用这个

尺度来谴责当下的生活——

11[266] [286]

人人都在问:“为什么生活不像我们所愿望的那样?生活何时才像

我们所愿望的那样呢?”

11[267] [287]

请注意!请注意啊!“人,无辜、闲散、不朽、幸福”——这种关

于“最高愿望”的观点是尤其要批判的。

为什么罪责、劳动、死亡、苦难(还有基督教所讲的认识……)背

悖于最高的愿望?

“福乐”、“无辜”、“不朽”之类的腐败的基督教概念—瑹—瑹—

11[268] [288]

“人类相互间的和平”:作为可设想的至高的善:上帝之国

11[269] [289]

你们要与所有人和平相处,不要审视任何人,就好像他人是一种虚

无或者多么荒唐似的!如果和平受到了伤害,你们就要尽全力把它恢复

起来。对上帝的尊重完完全全在于消除人类之间的敌意上。为了不至于

伤害到内在的和平(这种和平才是真实的生活),你们要以最少的讨论

来达成和解。什么东西尤其会损害和平呢?首先是性的欲望:一夫一妻

制就是来对付这个的,而且难解难分。第二种诱惑是誓约:它把人类引

入罪恶中:在任何情况下面,你们都不要向任何人宣誓,为的是只让上

帝来做你们的主宰。第三种诱惑是那种叫做公正的复仇:你们要忍受烦

恼,可不能以毒攻毒,以怨报怨啊!第四种诱惑是本族与外族的区分:

你们不要因为你们的民族性和来源而破了与任何人的和平!

上述五条指令的践行能造成那种人心渴望的状态:四海之内皆兄

弟,人人和平共处,人人都终生享有世上的财富……

《路加福音》,第4章,第18行

“主悦纳人的禧年”——从他口中吐出的迷人话语——

11[270] [290]

人无权要求什么,人有义务来回报他所领受的善事:他不该与任何

人发生争执。即便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也回报不了他所获得的一

切:因此他的主不可能对他不公的。但如果人提出自己对于生命的权

利,如果人与万物的原理(他正是从中获得生命的)发生争执,那他就

只证明了一点——他并不理解生命的意义。在领受了某种善事之后,人

还会要求其他的。寓言中的劳动者感觉闲散、不幸:主赋予他们最高的

生命幸福——劳动。他们接受这个善事,总还是不满足。他们有自己的

关于劳动权利的错误理论,因而也要求一种对自己劳动的酬报。他们并

不理解,他们已经白白得了最高的财富,他们是要对此表示感谢的——

而不是索要酬报。《马太福音》,第20章,第一行,《路加福音》,第

17、5、10章。

这番教导的要义在于对个人生活的放弃:而你们要求的却是个人荣

誉,——一种个人的酬报……世上有荣誉和个人权力;你们,我的门徒

们啊,应该知道生命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个人幸福,而倒是在于:人为

人人,在人人面前都要谦卑……基督劝告你们不要轻信:他教导你们真

正区分善与恶、主与次……

使徒彼得不解这番教导:所以他缺乏信仰。按劳取酬唯从个人生活

方面来看才有其意义。对于按劳取酬的信仰乃是关于个人生活的理论的

一个结果……

11[271] [291]

信仰不可能来自对其话语的信赖:它只可能来自对我们处境的洞

察。人们不可能通过奖赏与惩罚的许诺来创造信仰——要是我们不接受

那种依然向我们开放的拯救,那么,有“移山”之力的信仰就只能建立在

关于我们无可逃的沉船之灾的意识基础上……——生命合乎主的意志

——

11[272] [292]

《马太福音》,第21章,第18行

——早晨回城的时候,他饿了。他看见路旁有一棵无花果树,就走

到跟前,在树上找不着什么,不过有叶子,就对树说:从今以后,你永

不结果子!那无花果树就立即枯干了。门徒看见了,便稀奇地说:无花

果树怎么立刻枯干了呢?——

11[273] [293]

五条命令:不可动怒;不可通奸;不可宣誓;不可用暴力自卫;不

可上战场。你们可能暂时违反这些戒律,正如现在你们违反民法典

(code civil)与世俗法典(code mondain)的条款。然而,在安宁的时

刻,你们将不会做你们现在做的事了:你们将不会把一种实存

(Existenz)组织起来,这种实存使不可动怒、不可通奸、不可宣誓、

不可用暴力自卫、不可上战场这五戒的任务变得十分困难了。倒不如为

自己组织一种实存,它会使你们难以做到这五戒!

11[274] [294]

对于你们现在这种生活来说——托〈尔斯泰〉对不信神者、对我们

这些哲学家说——你们其实没有任何规则,除了那些由你们所瞧不起的

人所制定,并且由警察所实施的。耶稣的教诲给了你们这些规则,它们

的的确确是与你们的法律相一致的,因为你们有关利他主义或者独特意

愿的法律,无非是对耶稣这一教诲的一种蹩脚解释。 [295]

托尔斯泰:《论宗教》,莫斯科,1884年1月22日

11[275] [296]

根本没有上帝是为我们的罪而死的;根本没有什么因信得救;根本

没有死后复活——这一切都是对本真基督教的伪造,而人们必须要那个

不祥的古怪之人对这种伪造负责;

典范式的生命就在于爱和谦卑;在于那种甚至并不排除最低等者的

心灵丰富性;在于正式放弃持有权利的愿望,放弃防卫,放弃个人胜利

意义上的得胜;在于那种对尘世福乐的信仰(尽管有困苦、抵抗和死

亡);在于那种和解,在于那种没有愤怒、蔑视的状态;不想得到酬

报;不与任何人结盟;最具宗教—精神性的无主状态

(Herrenlosigkeit);在要求贫困的臣服生活的意志支配之下,过着一

种十分骄傲的生活。

既然教会已经采纳了整个基督教实践,并且完全真正地认可了国家

生活,耶稣所反对和谴责过的那种生活,那么,教会就不得不在某些地

方改变基督教的意义:把它变成对不可信之物的信仰,变成祈祷、礼

拜、节日等等的仪式。“罪恶”、“宽恕”、“惩罚”、“奖赏”概念——所有

这一切在原始基督教中完全微不足道,几乎被排除掉了,现在却占了上

风。

希腊哲学与犹太教的一个可怕的大杂烩;禁欲主义;持久的审判和

谴责;等级制;—瑹—瑹—

11[276] [297]

如果人们不明白教会不只是一幅关于基督教的讽刺画,而且是一场

有组织的针对基督教的战争:—瑹—瑹—

11[277] [298]

托尔斯泰,第243页 [299]

“耶稣的教义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我们这个世纪人们面对世界的方式

相反;首先它与他们的形而上学相一致,但又给了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那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也是他们所寻求的:它给他们指明生活的道路,

不是一条未知的道路,而是人人都探索过并且都熟悉的道路”。 [300]

第236页

在教会的解释(它们被视为信仰)与我们这代人的真实信仰(它在

于服从社会和国家的法律)之间的冲突,已进入了一个尖锐的阶段,而

我们大多数文明人只是靠着对市政官吏和军警的信任来了解自己的生活

的。如果情况完全如此,那倒是非常可怕的;但幸运的是,有那么一些

人,我们时代中最优秀的人,他们并不满足于这种宗教,而是拥有完全

不同的一种信仰,那是与人的生命应当如何度过这一点相关的。这些人

被看作最恶劣的、最危险的,而且主要地,被看作对一切存在者最不相

信的人:然而,他们才是我们时代最相信福音教义的人,如果说不是全

部,也至少是一部分……他们甚至常常会恨耶稣……迫害他们、诽谤他

们,将是徒劳的,唯有他们,才会抗议而不是服从广受欢迎的秩序;因

此,在我们时代里,唯有他们在过着一种经过认真思考的生活,而不是

动物式的生活;唯有他们,才有信仰。 [301]

11[278] [302]

请注意!一旦人们着眼于人如何善于排除困难、坚持不懈、利用环

境克服对手来看待人,则人们就不可能对人有充分的尊重了;与之相

反,如果人们就人的愿望来看人,则人就是极其荒唐的猛兽……就仿佛

为了恢复自己强大的男子汉德性,人就需要有一个怯懦、懒惰、虚弱、

媚人、恭顺等性格的游戏场所:看看人类的愿望、“理想”吧!有所愿望

的人从自己身上的永恒宝物、从自己的行为中恢复过来:在虚无、荒

唐、无价值、幼稚可笑的东西中。在这样一个点子多、办法多的动物身

上,精神的贫困和无力是令人吃惊的。“理想”可以说是人类要偿付的处

罚,为的是人在完成所有现实而紧迫的任务时必须承担的巨大费用。如

果实在性中止或者消失了,就会出现梦想、疲惫、虚弱:所谓“理想”正

是梦想、疲惫、虚弱的一种形式……如果最强大的人物和最昏聩无力的

人物遭受到这种状态,则两者将并无二致:他们会作一番神化,把劳

动、斗争、激情、张力、对立的中止神化了,总之是把“实在性”的中止

神化了……把认识争斗、认识努力的中止神化了。

无辜:这是他们对愚昧化的理想状态的叫法

福乐:懒惰的理想状态

爱:再也不想有任何敌人的群盲的理想状态

由此,人们就把一切贬低和损害人类的东西都吹捧为理想了。

11[279] [303]

耶稣把一种真正的生命、一种真实的生命与那种通常的生活加以对

照:离他最远的莫过于一个“被永恒化了的彼得 [304] ”、一个永恒的人格

延续之类的愚蠢的胡说八道。他所反对的正是“人格”的妄自尊大:他怎

么可能想要把“人格”永恒化呢?

同样地,他也反对教区内的等级制:他从未许诺过什么按功行赏:

他又怎么可能认为彼岸有赏与罚呢!

11[280] [305]

我看不出来,耶稣发起的起义是针对什么的:要是它不是针对犹太

教会的话,——教会正是在我们今天的字面意义上被理解的……那是一

次针对“善人和正义者”、针对“以色列圣徒”、针对社会等级制的起义

——不是针对腐败,而是针对社会阶层、风俗礼仪、程式、秩序、特

权、宗教傲慢以及宗教领域极端拘谨作风的专横统治,——那是对“高

等人”的不信(Unglaube),此词是在宗教意义上来理解的,而这种不

信在此导致了反抗,引发了一种对一切教士和神学家的谋杀。然而,受

如此这般置疑的等级制却是犹太民族赖以继续存在下去的基础,是犹太

民族千辛万苦争得的苟且偷生的最后机会,是犹太民族古老的政治特殊

生存的遗物:一种对等级制的攻击就是对最深层的民族本能的攻击,对

犹太人的民族自我保存意志的攻击。这个神圣的无政府主义者号召低等

民众、被驱除者和“罪人们”与“统治阶层”发生冲突——他所使用的是一

种至今也依然会被运送到西伯利亚的语言——;只要在此类情形下还可

能有一种政治犯的话,那么,这个无政府主义者就是一个政治犯了。这

一点也把他送上了十字架:这方面的证据是十字架上的题词,即:“犹

太人之王。”没有任何理由与保罗一起断言耶稣是“为他人的罪”而死

的……实际上耶稣是为他自己的“罪”而死的。倘若把这种人置于其他境

况中,例如把他置身于今日欧洲中,那他就会作为虚无主义者而生活、

说教和讲话:而且即便在此情形中,人们也会在他的同党那里听说,他

们的大师是为公正和人间之爱而死的——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罪责的缘

故,而是因为我们的罪责的缘故(——也即如今的统治阶级的罪责:因

为统治本身在无政府主义者那里就已经被视为罪责了。)

11[281] [306]

保罗以一种对于非犹太人的需要的本能直觉,把早期基督教运动那

种伟大的象征转化为明确的和非象征的东西:一方面,他从真实生活与

虚假生活的对立中弄出这种尘世生活与那种以死亡为桥梁的、天国的彼

岸生活的对立(——他把死亡这座桥梁置于时间运动中,无论是现在还

是过去——)。为此目的,他动用了完全的异教,采纳了个体灵魂不朽

观念,某种既反犹太教又反基督教的东西。然而,在整个世界上,凡有

隐秘崇拜的地方,人们都相信这样一种延续,而且都是在一种赏与罚的

视角之下。罪人必在彼岸还清罪责,这种观念的阴影造成了对异教的阴

暗化;而举例说来,这样一种阴暗化就是伊壁鸠鲁所反对的……保罗的

绝招是:把基督死后又为人所见这样一种信仰(亦即一种集体幻觉的事

实)鼓吹成一种神学逻辑,就仿佛不朽与复活是主要事实,可以说是耶

稣救恩秩序的最后一招(——为此,古代教徒们的整个学说和实践就必

定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这正是事物的幽默所在,一种悲剧性的幽默:保罗恰恰大规模地重

建了耶稣毕生宣布无效的东西。最后,当教会做好准备后,它甚至承认

了国家的此在……

11[282] [307]

请注意!佛教和平运动的一个幼稚发端,来自满怀怨恨的真正群

盲……但却通过保罗转变为一种异教的神秘学说了,后者终于学会了与

整个国家组织协调一致……并且发动战争、审判、刑讯、发誓、仇恨。

保罗是从具有宗教热情的大众的神秘需要出发的:他寻求一个牺牲

者,一种借助各种隐秘崇拜形象坚持斗争的血腥幻术:十字架上的上

帝、饮血、与“牺牲者”的unio mystica[神秘合一]

他寻求把那种持续实存(Fortexistenz)(个体灵魂的福乐的、已经

洗尽罪恶的持续实存)当作复活而与那个牺牲者发生因果关系(按照狄

奥尼索斯、米什拉 [308] 、奥西里斯 [309] 的类型)

他急需使罪责和罪恶概念显突出来,不是一种新的实践(就像耶稣

本身所指明和教导的那样),而是一种全新的崇拜,一种全新的信仰,

对一种类似于奇迹的转变的信仰(因信得“救”)

他理解了异教世界的伟大需要,并且从基督的生死事实中弄出一种

完全任意的选择,重新强调一切,处处设置重点……他已经从原则上宣

布了原始基督教的无效……

对教士和神学家的谋杀,由于保罗而归结于一种新的教士团体和神

学——一个统治阶层,也是一个教会

对“人格”的过度妄自尊大的谋杀,归结于对“永恒人格”的信仰(即

对“永恒救恩”的忧心……),归结于对个人利己主义的最悖谬的夸张。

人们看到,随着十字架上的死发生了什么。保罗显现为不祥的反福

音 [310] 的恶魔……

11[283]

一个人的有害性已然要成为一种对人的抗辩!……仿佛在生命的伟

大推动者中间并没有大罪犯的位置似的!……

我们不以我们的愿望伤害动物们;也包括自然;但对于人类,我们

却绝对有不同的意愿……

倘若必须要有一种意志、一种决定、一种表决才能形成那些异乎寻

常的人,那么,这种人就决不会受到追求……

据我所知:倘若人们把伟大而稀罕的人的产生归结于众人的赞同

(也包括:众人知道什么性格属于伟大,以及同样地,一切伟大是以谁

为代价而发展起来的)——,那么,这决不会阻碍一个重要人物……

事物的进程并不取决于绝大多数人的赞同:正因为这样,世上才出

了一些令人惊讶的事……

11[284] [311]

在摩洛哥,人们可以认识中世纪;在科西嘉岛,人们可以了解犹太

人和阿拉伯人鼎盛时期的历史;在阿拉伯,人们可以熟悉宗法制时代;

—瑹—瑹—

11[285]

感觉更强大——或者换种说法,即快乐——总是以某种比较为前提

的(但未必是与他人相比较,而是与自身相比较,在某种增长状态中,

而且人们首先并不知道怎样进行比较——)

——人工强化:无论是通过令人兴奋的化学药品,还是通过令人兴

奋的谬误(“幻觉”)

例如,安全感,正如基督徒所具有的那种安全感。基督徒由于自己

具有的可信任感、忍耐感和镇定感而感觉到自己的强大:他把这种人工

强化归功于那种妄想,即以为自己受到了上帝的庇护

例如,优越感,比如当摩洛哥的哈里发 [312] 只看到地球仪上他的三

大联合王国占了地球的五分之四面积时

例如,独一无二感,比如当欧洲人想象文化进程发生在欧洲,它本

身就似乎是一种缩短了的世界过程;或者,基督徒使一切此在根本上都

围绕着“人类之救恩”打转——

关键乃在于人们在哪里感受到压力、不自由:按照不同的情况,产

生出不同的强大感。举例讲来,对于一位哲学家而言,置身于最冷酷、

最严峻的抽象体操(Abstraktions-Gymnastik)当中,他就会获得如鱼得

水之感:而色彩和音调则使他感到压抑,更谈不上那些阴郁的渴望了

——其他人把它们称为“理想”。

11[286]

关于自尊心的形态学:

第一个观点

A:在人格自尊心、价值设定的首创精神还根本不可能的时候,何

以同情感和集体感就是较低级的、准备性的阶段

B:何以集体自尊心的高度,对于部族间距的自豪感,非同寻常的

自我感觉,对调解、平等、和解的反感,乃是一所培养个体自尊心的学

校:这是因为它强制个人去体现整体的骄傲……因为个人要在人格上表

现出集体,他就必须以一种对自身的极端尊重来言语和行动……

同样地:如果个体感到自己是神性的工具和传声筒

C:何以这些非自身化(Entselbstung)形式事实上赋予人格一种巨

大的重要性:因为更高的暴力利用了这些形式:对自身的宗教性畏惧本

身就是预言家、诗人的状态……

D:何以对于整体的责任使个人养成,并且使个人有可能获得一道

远大的眼光,一种严酷而可怕的手腕,一种仪态上的审慎、冷静和大

方,后者或许不是他为自身的缘故而能承认的

总而言之:集体自尊心是一所培养人格独立性的大预科学校

高贵的阶层就是继承这种训练的阶层——

11[287] [313]

权力概念,无论是上帝的权力还是人的权力,总是同时包括了有益

与有害两方面的能力。在阿拉伯人那里是这样;在希伯来人那里亦然。

所有长得强壮的种族概莫例外。

如果人们以二元论方式把这两种力量分离开来,那就是一个灾难性

的步骤……道德因此就成为生命的掺毒者……

11[288] [314]

我的朋友们啊,如今人们已经不得不用四肢在这个“国家”里爬行,

并且像一头蠢驴那样叫唤:面对瘟疫,必须使用欺骗手段,称自己是一

头蠢驴——这是为了不被这种疯狂所传染的唯一手段

11[289] [315]

爱娃 [316] 就是那条蛇:她位于圣〈经〉谱系的顶端(正如蛇通

〈常〉也作为专名出现在希伯来人那里)

11[290] [317]

行割礼的意义是对第一流男子气概的一次检验(人们结婚前的一个

成熟证据):阿拉伯人把行割礼叫做“剥皮”。这场面是在露天进行的:

父亲和亲友拥在男孩的四周。手术师(tonsor)拔出刀,在割掉包皮之

后,剥去阴茎(即外生殖器)连同从肚脐直到髋骨部位的所有的皮。这

当儿,男孩右手持刀在手术师背上方挥舞,叫喊着:“割吧,别怕!”要

是手术师犹犹豫豫的,手发起抖来,那就倒霉了!而如果男孩因为疼痛

而大叫起来,他父亲就会当场把他杀死。最后,男孩发出一声gloria

Deo[谢天谢地!],进入帐篷里,痛得倒在地上。有些男孩因为严重

化脓而死掉,十人当中最多有八人能活下来:他们没了阴毛,肚皮上留

下一片苍白的皮肤。(在阿西尔 [318] 省)

11[291] [319]

野蛮的=未行割礼的,无论犹太人还是阿拉伯人皆然

11[292] [320]

基督教并没有理解圣餐:肉 [321] 和酒通过自然途径变成耶稣的肉和

血,由此达到communio[共融]——

所有集团都是血缘集团。血缘集团不仅是天生的,也可以后天获

得;恰如血不只是天生的,也可以是后天获得的。凡共餐共饮者都从同

一个源泉更新自己的血,都把同一种血带入自己的血管中。一个陌生

人,甚至于一个仇人,若是与我们共餐(即便我们不乐意或者有违我们

的意愿),那么,至少有一阵子,他因此会被纳入到我们的肉和血的集

团中。

11[293] [322]

歃血为盟乃最古老的结盟手段。会宴社团是宗教集团。为结盟提供

鲜血的牲畜就是牺牲品;结盟是通过各种牺牲品进行的。

11[294]

“基督教”已经成了某种与其创建者的行为和意图根本不同的东西了

这就是古代伟大的反异教运动,利用了基督教创建者的生活、学说

和“话语”来加以阐述,但却根据根本不同的需要模式,作了一种绝对任

意的解释:被转渡为所有现有的隐秘宗教的语言了——

这就是悲观主义的临近,而耶稣是要为上帝的羔羊们带来和平和幸

:而且是弱者、失败者、苦难者、受压迫者的悲观主义

它的死敌是:1)性格、精神和趣味上的权力;“世俗性”。2)古典

的“幸福”,高贵的轻率和怀疑,坚定不移的自豪,智者古怪的放纵和冷

漠的自足,在仪态、话语和形式方面的希腊式狡黠,——它的死敌就是

罗马人,同样还有希腊人。

反异教(Antiheidenthum)要在哲学上论证自己并且使自己成为可

能的努力:对于古代文化的双重形态的嗅觉,特别是对于柏拉图这个本

能的反希腊者和闪米特人 [323] 的嗅觉……同样还有对于斯多亚主义的嗅

觉,斯多亚主义本质上乃是闪米特人的作品(——作为威严的“尊严”、

律法、作为伟大性的德性、自我责任、权威、作为最高的个人自主性

——这都是闪米特式的:

斯多亚主义者是一个包裹在希腊尿布和概念里的阿拉伯酋长 [324]

11[295] [325]

基督教自始就把象征因素转化为粗鄙性了:

1)“真实的生命”与“虚假的生命”的对立:被误解为“此岸生

命”与“彼岸生命”的对立

2)与易逝的个体生命相对立的“永生”概念,作为“个体不朽性”

3)按照希伯来—阿拉伯的习惯,通过共享饮食进行结拜,这种做

法被当作“化体奇迹” [326]

4)“复活——”被当作是进入“真实的生命”,是“重生”——由此得

出:死后某个时候会出现的一种历史可能性

5)关于作为“上帝之子”的人子的学说,人与上帝之间的生命关系

——由此得出:“神性的第二位格”——恰恰是要废除这一点:每个人与

上帝的父子关系,也包括最低等的人

6)因信得救,也就是说,除了基督教导的生命实践,没有通向上

帝之子的其他道路了——被倒转为这样一种信仰,即:人们必须相信某

种奇异的赎罪,后者并不是通过人,而是通过基督的行为来实现的

由此,所谓“十字架上的基督”就必须得到重新解释了。基督之死本

身根本不是要义所在……它更多地只是一个标志,标明人们应当如何对

待当权者和世界的律法——不自卫……榜样就在这里了。

基督教只是接过了那种已然针对古典理想、针对高贵宗教的斗争

事实上,这整个改造过程就是一种向当时虔信大众的需要和理解水

平的转化:就是那个大众,他们信仰伊西斯 [327] 、米什拉、狄奥尼索

斯、“伟大的母亲”,并且要求一种宗教具有如下要素:

1)彼岸之希望;

2)关于牺牲品的血腥幻觉,“神秘”

3)拯救行为、神圣传说

4)禁欲主义、厌世、迷信的“净身”

5)一种等级制、一种教区构成形式

简而言之:基督教适应于当时已经存在的、处处扎根生长的反异

教,适应于伊壁鸠鲁反对过的崇拜……更确切地讲,就是适应于妇女、

奴隶、非高贵阶层等低等大众的宗教。

于是,我们就有了如下误解:

1)位格不朽

2)所谓另一个世界

3)处于此在解释之核心部位的惩罚概念和罪责概念的荒唐性

4)人的非神性化而不是人的神性化,撕开了一条最深的鸿沟,唯

有奇迹、唯有极度自我蔑视的虚脱才能跨越这条鸿沟

5)整个世界充斥着腐败的想象和病态的情绪,而没有可爱而单纯

的实践,没有一种在尘世能达到的佛教式幸福……

6)一种教会秩序,拥有教士、神学、崇拜、圣礼;简言之,就是

拿撒勒的耶稣曾经反对过的一切东西

7)万事万物中的奇迹,迷信:而犹太教和最古老基督教的突出标

识恰恰在于它们对奇迹的厌恶,它们相对的理性

11[296] [328]

埃德蒙·龚古尔日志

“一个美国式的上帝,以一种完全人性的方式存在的上帝,戴着眼

镜,小报上有关于他的各种证词”——一个照相中的上帝——

……她要求获得关于您的灵魂的新消息:“您有怜悯之心吗?”就仿

佛她是在问:“您得感冒了?”

茹贝尔 [329] :其思想缺乏法国式的确定性。既不清晰又不坦率。闻

起来有一点日内瓦学派的味道:诸如内克尔夫人、德特拉西、茹弗鲁

瓦。 [330] 糟糕的圣伯夫也出自该派。茹贝尔歪曲各种观念,犹如人们转

动黄杨木(du buis)一般。

——人们偶尔有精神堕落(d’un encanaillement de l’esprit)的需要

——他的谈话缺乏恢弘气派;纯然纤细、微末、忸怩的东西(关于

圣伯夫)

——古人谋求一种美好的实在吗?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理想

主义者”?

——他们寻找一个零,旨在使自己的价值增加十倍

——青春年少时,如果整个扩张活力由于大寂寞而倒退的话——

“人们感到在一个犹太教会堂里犹如在东方,在一种幸福的宗教

中。一种与上帝的亲密关系,没有祈祷,犹如在基督教教会里,人们总

是想宽恕了什么……

伦勃朗的《四个理事》 [331] ;丁托雷托 [332] 的《圣徒马可的殉难》

——对龚古尔兄弟来说就是世上最美的图画了。

英国式的安逸乃是一种对于身体健康的奇异理解,但却归于一种幸

福,正如盲人可能需要的那种幸福:眼睛在这方面是不会满意的。

请注意!没有什么比一篇优美的论文写得更糟糕的了。 [333]

福楼拜在《萨朗波》 [334] 中表现出来,夸夸其谈,慷慨激昂,迷恋

浓重的色彩

——有一种语言是人们用来谈论古代的,把这一种语言发掘出来的

唯一之人:《半人半马怪》中的莫里斯·德·盖兰 [335]

——民众既不喜欢真实,也不喜欢质朴:他们喜欢小说和江湖骗

子。

十分奇怪的是,一切手艺和一切工业主义中最纯粹者,最彻底地奉

献给艺术的这四个人,恰恰走上了轻罪法庭被告席 [336] :波德莱尔、福

楼拜、埃德蒙·龚古尔和于勒·龚古尔。

我们已经把所有交通工具的速度提高了十倍:而同时,我们心中对

速度的要求也翻了百倍……

我恨一切印刷在纸面上的心。 [337] 加瓦尔尼 [338] 。

诸古代文明的一种腐败在于:只还喜欢人类的作品而厌恶神的作

品。 [339]

我们这个世纪乃是不敬之杰作的世纪。 [340]

阿尔及尔光照下的幸福,那是奉承式的光:人们如何呼吸喜悦……

当代法国的忧郁,那是一种非自杀式的忧郁,非渎神、非绝望的忧

郁:一种忧愁,它也不乏甘甜,还有一丝反讽在露着笑意。 [341] 哈姆雷

特、莱拉、维特和勒内本身的忧郁,则是我们所是的更北方民族的忧

郁。

1830年的类型:充满活力的面貌,温和的表情,一种温柔的微笑拂

面而来;习惯于战役、崇高的斗争、炽热的同情、年轻观众的高声喝

彩;而在骨子里怀着悲哀和懊悔,无可抚慰,心碎欲裂;1848年的政治

理念重又使这个类型瞬时狂热起来了。自此以后,就是百无聊赖,以及

其思想和抱负的无所用心。一种卓越的精神,患了对一种政治、文学、

艺术的理想的安宁乡思,细声细气地抱怨着自己,并且为了这下面事物

的不完美性的幻影而一味地向自身报仇。

在现代法典中,荣誉就如同运气(la fortune)一样被遗忘了。决没

有一个裁判荣誉的词语:决斗等等。今天的运气几乎只存在于交易所操

作〈dans des opérations de bourse〉、经纪业、投机买卖、场外交易或者

交易代理,就此而言,就没有任何计划去保护和保卫之:没有关于日常

交易的规章;法庭无权干预所有交易所买卖业务;汇票代理人不给任何

票据。 [342]

拉布吕耶尔 [343] :“可以用流氓,但要用得谨慎。” [344]

人们如何才能有勇气向戏剧观众讲话呢?这出戏受到一群乌合之

众、一帮蠢才的评估 [345] ……(人在孤独中才能注意书本——)

“若是好人,就会显得胆怯;人要被视为勇猛的,就必须是凶恶

的”:拿破仑三世的一个主题

“面对一片美好的风景,我在平原上的感受胜于在原野和密林中的

感受”。我们过于文明了,过于苍老了,过于热衷于人工的和人造的东

西,使得我们对于大地之翠绿和天空之湛蓝毫无兴趣和感觉了。

福楼拜亦然:里吉 [346] 山上的恐怖。

二十世纪文学:疯狂而又数学般精确,分析的—想象的:事物更重

要、更显突,而不再是本质;爱情被取消了(早在巴尔扎克那里,金钱

就进入了显要位置):更多地叙述头脑中的故事而不是心灵中的故事。

这些绝望,这些怀疑,不是对我们,也不是对我们的抱负,而是对

时机和手段,非但没有使我们让步,反而在我们心中更加彻底、更加执

拗、更加炽烈地产生了文学意识。而且,如果我们不是必须绝对地只为

我们自己而思考和写作,把噪音留给别人,留给出版家、公众,那就让

我们即刻行动起来吧。然而,正如加瓦尔尼所云:人不是完美的。 [347]

《龚古尔日志》,第1卷,第147页。

咖啡馆乃是一种退化的状态:也许用一种气体(令人发笑的气体)

就能获得四十生丁 [348] 的喜悦:半杯上天堂 [349]

加瓦尔尼:这是残酷的,但事情就是如此,我对人生没有丝毫的崇

敬之感。 [350] (但肯定是神经质的——)

福楼拜:观念来自形式, [351] 该学派的最高公式,在泰奥菲尔·戈

蒂埃看来

像我们这样的男人,就得有个女人,不那么高雅,没有多少教养,

只是生性快乐,有着自然的精神,因为这样一个女人会让我们愉悦,让

我们着迷,如同一只讨人喜欢的动物,我们能够喜欢这种动物。 [352]

在所有男人读书和所有女人弹钢琴的时代里,世界就会彻底解体;

它忘掉了红衣主教黎塞留 [353] 遗嘱中的一句话:“正如一具浑身长满眼

睛的躯体会是一个怪物,一个国家也同样如此,如果所有的臣民都是饱

学之士,我们就看不到服从了,傲慢自负就会司空见惯。” [354]

再没有画家了。一群灵巧的思想探索者。来自精神,而不是来自触

觉,却是在题材的选择中。笔法文学。 [355]

拉斐尔找到了古典〈的〉少女类型,通过把粗俗类型完美化——通

过那种与美的绝对对立,就像达·芬奇在类型的精致与表情的稀罕中寻

求这种美。一种十分人性的喜悦,一种圆满的美,一种近乎朱诺女神般

的健康。它将永远受人喜爱。

伏尔泰乃旧法兰西的最后一个人物,狄德罗则是新法兰西的第一个

人物。伏尔泰埋葬了史诗、寓言、短诗、悲剧。狄德罗则开创了现代小

说、戏剧和艺术批评。

成为怀疑论者、宣布自己信奉怀疑主义——这是一条没有前途的糟

糕道路!怀疑的手段是反讽,这种表达形式至少会被笨蛋、弱智、傻

瓜、蠢货、大众所接受吧? [356] 那么,这样一种否定,这样一种怀疑一

切的做法,就会违背所有人的幻想,至少是违背那些刺激所有人的幻

想:人类的自鸣得意,它是以对自己的满足为前提的,——人类良知的

这样一种安宁,资产阶级装腔作势地把它冒充为他个人的良知的安宁。

——

在这种形而上学独白的根基上,我感受到那种偏见——“对死后之

事的操心和恐惧,是宗教教育带给那些最自由的心灵的”。 [357]

男人向女人献上他所有的诗歌,由此做成了女人……加瓦尔尼

在小丑和走钢丝演员那里,他们的手艺即他们的义务:这些独一无

二的演员,他们的天赋是无可争议的和绝对的,正像数学家的天赋,或

者更有甚者,犹如空心筋斗的天赋。 [358] 因为在此没有任何虚假的天赋

假象:人们要么掉下来,要么没有掉下来。

再没有任何东西比外国人的法国心更迷人、更高雅的了,诸如加利

亚尼的心灵、德利涅公爵 [359] 的心灵、海因里希·海涅的心灵。 [360]

福楼拜:“说到底,工作才是逃避生活的最佳手段。” [361]

维克多·雨果野心勃勃,想被人们看作一位思想家。令人惊讶的

是:他身上所缺失的正是思想。他不是一位思想家,而是一个自然生物

(Naturwesen)(福楼拜说是自然主义者):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树

汁——

从情人到时尚。 [362] 受《安东尼》 [363] 影响后,1830年是阴郁情

人。 [364] 这个风行一时的戏子为爱情中的引诱定下了调子。1860年则是

滑稽演员(farceur)(以格拉索 [365] 为榜样)

不再有农业劳动大军了。教育摧毁了劳动者种类,因而也摧毁了耕

作农艺……

只要个人尚未加入一个完全文明化的社会里,就有真正的个人自

由:在这种社会中,个人丧失了自己的全部所有,丧失了自己的财富,

丧失了自己的良善。自1789年起,国家就魔鬼般地吸走了每个人的权

利,而且我要来问一问:在国家的完美统治的名义下,未来是不是还为

我们保留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专制统治,在法国官僚专制主义的帮助下

[366] ——

11[297]

半面的优异:或者善人。

有一种尝试,设想神性是没有任何“恶的”特性和意图的。与此相应

的是另一种尝试,要把人缩减成由其善的特性构成的一半:人在任何情

况下都不应当害人,不应当意愿害人……

途径是:剪除导致敌意的可能性,根除怨恨,把和平当作唯一的和

唯一得到赞同的内在状态……

出发点完全是思想上的:人们把“善”与“恶”设定为矛盾,人们于是

认为,善人彻底地放弃和反对“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人们因此认

为,要回归整体,回归统一性,回归强壮,并且对他自己在相互对立的

价值动力之间的内在无序和自我解体作一了结。

然而:人们把战争视为恶的——但又在进行战争!……换句话说,

人们现在更不能停止仇恨,停止说不并付诸行动:例如,基督徒仇恨罪

责(而并非仇恨罪人:正如虔诚的诡计把它们区分开来的那样)——而

且恰恰通过这种对“善”与“恶”的错误区分,可憎之物、永远要斗争之物

的世界得到了巨大增长。实际上,“善人”总是看到自己被恶所包围,在

所有行为中都能看到恶——最终他会把自然理解为恶的,把人类理解为

腐败的,把善良理解为恩宠。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满怀仇恨和蔑视的类型,而它却断绝了在行

动上用武力进行战争的手段:一个“特选者”、和平使者的腐朽种类

一、完全的“傻瓜”。

斯多亚类型。或者说:完全的傻瓜。坚定、自我克制、无可动摇、

平静,作为一种长久的意志的坚强不屈性格——深刻的安宁、防卫状

态、山、好斗的怀疑——原则的坚定性;意志与知识的统一;对自身的

尊重。隐居者类型。

一贯的类型:这里要弄清楚,人们也不允许仇恨恶,人们不允许反

对恶,人们也不允许进行针对自身的战争:人们不仅要忍受这样一种实

践带来的苦难;人们完全生活在积极的情感中;人们在话语和行为上偏

护敌人;通过对种种平静的、善意的、和睦的、有益而可爱的状态的一

种异期复孕 [367] ,人们使其他状态的土壤变得贫瘠了……,人们必须有

一种持续不断的实践

在此达到了什么呢?——佛教类型:或者完美的奶牛

只有当没有一种道德狂热占上风,也就是说,只有当恶并不因其本

身之故而受到仇恨,而只是因为它指出了通向各种令我们痛苦的状态

(不安、劳作、忧心、混乱、依附)的道路,这时候,上面讲的观点才

是可能的。

此乃佛教的观点:这里罪责并没有受到仇恨,这里“罪恶”概念付诸

阙如。

不一贯的类型:人们进行针对恶的战争——人们相信,为善之故进

行的战争并没有通常战争所带来的道德后果和性格后果(而且正因为这

样,人们才把战争当作恶来憎恶)。事实上,比起任何一种人对人的敌

意,这样一种针对恶的战争所具有的腐败作用要彻底得多;通常,作为

敌人的“个人”(Person)至少在想象上会重新登堂入室(魔鬼、恶的灵

魂等等)。针对我们身上糟糕的和可能具有糟糕起源的一切东西的敌意

行为、观察、刺探,都结束于那种最痛苦和最不安的状态:以至于现

在,“奇迹”、奖赏、狂喜、彼岸之解决都成为值得愿望的了……

基督教类型:或者完全的伪君子。

11[298]

关于他们内心世界的基本事实,人〈类〉的看法总是那么虚假、那

么虚伪!他们在此总是视而不见,他们在此总是三缄其口,抑或信口雌

黄——

11[299]

大话

大人物

大时代。

11[300]

哲学家的“客观性”:对自身的道德〈上的〉漠然,对好的和坏的后

果的盲目:毫无疑虑地使用危险的手段;把性格的反常和多样当作优势

来猜测和充分利用——

我对自身的深刻冷漠:我不想从自己的认识中获得任何好处,也并

不回避自己的认识带来的坏处——这里也包括人们可能会称之为性格之

败坏的东西;这种视角位于外部:我运用我的性格,但我既没想到去理

解它,也没想到去改变它——我一刻也没想过对德性的个人calcul[计

算]。在我看来,一旦人们对自己的个人事务发生兴趣——或者甚至于

对自己的灵魂“得救”发生兴趣,那么,人们就对自己关闭了认识的大

门!……人们不能过于看重自己的道德性,也不能放弃一种对道德性之

反面的微薄权利……

在这里,也许有一种道德性遗产被设为前提了:人们察觉到,人们

可以大量挥霍和抛弃掉这种道德性遗产,而不会由此变得特别贫困。决

不能想试着去赞赏“美好灵魂”。要善于始终保持对于美好灵魂的优越

感。要带着一种内在的嘲讽去直面德性巨人;明智地对待德性 [368] ——

隐秘的愉快。

要围着自身转;没有变得“更善些”或者一般地只是变得“不同”的愿

望;过于关注,不能把任何一种道德性的触手和网络投向事物——

资源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