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自2021年7月26日至今日,笔者花费了整6个月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较正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复旦大学几位哲学教授的译著《西方的智慧》(2017年版)中的翻译错误。此书误译较多,从头到尾都有严重的语义误译,译文用词不规范的“软伤”这里不作分析,因这方面问题太多。笔者共发现了60处比较大的翻译错误,其中30多处与英文原著意思完全相反,对读者理解罗素思想造成不应有的误导。这部充满严重误译的译著20多年来3次再版,被《中华读书报》誉为“打造罗素名作《西方的智慧》的一个高质量译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学术的浮躁可见一斑。
在文章已完成之际,前段时间又发现了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11月出版的《西方的智慧》的新版本,此书在上海图书馆被外借逾期未还,只好预约等待。今日上图通知,预约的图书已到馆,下午4点多冒着冬雨骑自行车从办公室到上图借回。我与2017年版的60个误译问题详细对照了一下,这一最新版本仍没有发现、更正上一版绝大多数错误,只有个别明显错误更正了,即这60个译文错误当中的第1、7、26、59错译之处,其他56处错误依然故我。再者,此书作者对2017年版个别错误的订正,也没有在译后记中说明,这是很不专业的,也是对读者极其不负责任的。
半年来,笔者前后对照4个具代表性的中译本研读了罗素这本《西方的智慧》英文版七八遍(上图馆藏此书共17种,除去译者相同的多个版本,不同的译者版本共有十多种)。可以负责任地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复旦大学几位哲学教授的译著《西方的智慧》与其他3个版本相比较(如世界知识出版社、商务印书馆等),译文错误遍布全书,译文的质量也是堪忧的。(其他版本只是有个别误译之处,如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年版第172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146、233页)
2017年《中华读书报》,作者任然以“打造罗素名作《西方的智慧》的一个高质量译本”为题作了介绍:“我翻阅了《西方的智慧》的多个中译本,看完以后的感受是,这些译本的翻译和编校质量都有待提高。在这些译本中,存在不少翻译错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的《西方的智慧——从苏格拉底到维特根斯坦》(全译本),较之现有的各种译本质量提升不少。” 我不知这种结论如何得出,真为他们感到汗颜!
本着学术的良心,如果任然先生真的研读过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年版,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特别是世界知识出版社1992年版由马家驹、贺霖两位先生所译的《西方的智慧》的话,我相信任先生是绝不会得出上述结论的。半年来,从我研读的多个版本看,马家驹、贺霖两位先生所译的《西方的智慧》可谓精品之作,复旦大学几位教授的译本与之相比差距大焉,老一辈学人严谨的治学态度可为吾辈楷模。
我在阅读过程中还发现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的《西方的智慧》英文版印刷错误70多处,所以才不得不从“孔夫子旧书网”淘来《西方的智慧》1959年英文原版对照阅读。
最后再强调一点。一开始笔者在阅读《西方的智慧》时,绝没有想到要写近两万字的长文来揪别人的错误,特别是专家译文的错误;也不知罗素的一本名著国内竟有如此多翻译的文本(我始终未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译本,学术的繁荣乎?浮华乎?);更想不到有的译本当中还有如此多的错误。
我对学术经典译本是抱着高山仰止的态度来学习的。发现如此多译文错误后,感到自己虽然水平不高,也不是学术圈子中人,更不是哲学或翻译圈子中专业人士,但是作为高考恢复初期考入大学的老大学生,感恩这个改革开放的时代,学术乃天下之公器,良心上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些译文错误揭示出来,以免贻误后学,为学术的进步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半年,笔者从一个侧面看尽了学术界存在的浮华,个别出版社的不负责任,精力颇为疲倦,我的这项有点好奇的学术“探秘”工作至今日告一段落。
(2022年1月26日晚9时,于上海市宛平路315号911室)
(此文较长,共1万9千多字。长文短读,开始2千多字为问题的提出及全文体例,结束1千多字乃问题总结及反思,其他1万6千多字,是对60处错误译文的逐一分析纠错。窥一斑而知全豹,浮华之下,隐忧存焉!)
从《西方的智慧》中译本的误译说起
——以上海人民出版社译本为例
前一段时间,我对照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文译本阅读了罗素的《西方的智慧》英文版。阅读过程中,发现译本存在的翻译错误甚多。不但谈不上是一个高质量的译本,相反,从“信达雅”标准最基本“信”的角度看,也是不符合要求的。有损大学的学术声誉(译者为复旦大学几位教授),也未体现对读者应有的尊重。同时又引出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大学出的学术产品不合格,又如何能培养出高素质的人才呢?
自己感到很吃惊,因为我并不是专业人士,作为读者,只是偶然间遇到这本书,却发现了这么多错误,是不是我们的学术水准和学术风气在某些方面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我想在这里作一分析,同时,提醒广大读者译本所存在的误译之处,当然也有助于译者修订时参考。
一开始直接读英文原版《西方的智慧》,因英语水平所限,所学亦非哲学专业,读原文有点吃力。我就想是否有从事哲学专业学者的权威译本,如果对照着读,也许更有助于理解英文原版。这样就上“豆瓣网”查了一下,结果发现国内《西方的智慧》译本多达七、八种,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版本,是最新的也是最流行的一个修订本,评价比较好。
特别是《中华读书报》2017年2月25日,以“打造罗素名作《西方的智慧》的一个高质量译本”为题介绍了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版本。
作者任然说,“我翻阅了《西方的智慧》的多个中译本,看完以后的感受是,这些译本的翻译和编校质量都有待提高。在这些译本中,存在不少翻译错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的《西方的智慧——从苏格拉底到维特根斯坦》(全译本),较之现有的各种译本质量提升不少。首先,译者有哲学专业背景,对罗素的思想、哲学概念把握准确,保证了译文的质量。其次,出版社编校严格……”等等。
找到这个译本比较欣喜,这样更有利于对英文原著的理解了。我就用这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修订版(第二版),由复旦大学具哲学专业背景的教授翻译的译本(以下简称复旦译本)作为对照,阅读1959年英文原版《西方的智慧》[by Macdonald & Co. (Publisher) Ltd. ](以下简称英文原版),复旦译本即根据此版翻译。
中英对照,花了半年多时间逐字逐句将这本书通读了多遍。结果发现,复旦译本翻译错误甚多,比较大的误译共有60处,其中30多处与英文原著意思完全相反。
这里所说的误译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译本句子的意思与英文原文意思完全或者部分相反;一类是译本的句子虽然不是与英文原文意思相反,但是与原文意思不一致,差异较大或完全是两种意思。以上两种情况有时也交织在一起。
本着学习的目的,本文将复旦译本误译之处按前后顺序一一列举,并附页数;然后列出对应的英文原版原文及页数;最后分析译文错误缘由,给出笔者认为是正确的翻译。
这样比较对照,方便读者和复旦译本的作者参考,也方便他们查验,比较笔者所指出的问题是否正确,对英文原版的理解是否准确。恳切希望他们提出批评意见,也有助于笔者的提高。
复旦译本存在的误译问题如下:
误译之一。 “说磁石有灵魂,只有在其他东西都有灵魂时才有意义。”(第014页)
英文原版原文,“To say the magnet has a soul has sense only so long as other things have not.”(第16页)
在“苏格拉底之前”这一章刚开始,复旦译本就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把“only so long as other things have not”,即“其他一切事物都没有灵魂”这个否定的意思,翻译成了肯定的意思。
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句子的语意很明确,是否定的意思,再者,对于一位哲学专业的教授或学生,这个句子表达的意思在希腊哲学史中应当是常识。所以,无论是从语言角度,还是从哲学史常识的角度,犯这样的错误都是说不过去的。
正确的翻译是,“只有当别的东西没有灵魂,说磁石有灵魂才是有意义的。”
误译之二。 “‘我们既踏入又不踏入同样的河流,我们既存在又不存在。’乍看起来,这可能符合前面的论述。” (第022页)
英文原版原文,“ ’ We step and do not step into the same river, we are and are not.’ At first sight it seems this cannot be reconciled with the previous statement.”(第25页)
这句话的错误在于把“cannot be reconciled with”,即“不符合”这个否定的意思翻译成了肯定的意思,与第一例的错误是一样的,都是将否定翻译成了肯定,句子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了。
正确的翻译应该是,“‘我们既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水,我们既存在又不存在。’乍一看来,这好像和前面的那一句不一致。”
误译之三。 “因此,共同的公式不过是共同的意见。由于这种观点,赫拉克利特藐视大众。” (第025页)
英文原版原文,“Thus, the common formula is anything but public opinion. For this blindness Heraclitus despises the crowd.” (第27页)
这里的错误是,复旦译本没有理解“anything but”,即“根本不”这个短语的否定意思,把句子翻译成了肯定的意思。正是因为公众看不到共同准则的意义,好像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个人的智慧,所以赫拉克利特看不起民众。因此,翻译成肯定,无论是从英语语法和上下文的意思,都不符合英文原文的意思。这样下来,读者读这个译本,就会越读越糊涂的。
正确的翻译是,“因此,这个共同准则就绝不是公众的意见。因为众人的这种无知,赫拉克利特是很看不起民众的。”
误译之四。 在谈到巴门尼德的时候,译本说道,“如果他们不能在任何时候存在,那么变异必定是不可能的。”(第027页)
英文原版原文,“if they cannot fail to exist at any time, change must be impossible.”(第29页)
这是一个双重否定句“cannot fail to”,复旦译本把它翻译成了否定句,所以正确的句子应当是,“如果这些对象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不存在,变异就一定是不可能的。”
误译之五。 “这种观点是这样的,只要人们承认变化,就不可能承认真空,因为如果变化是可能的,那么在特定的空间中,一定量的物质可能消失到没有任何东西留存下来,而这在原则上是不可能的。” (第029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point is that as soon as one admits change one has to admit the void as well. For if change is possible, then in principle it is equally possible that the amount of matter in a given space can be diminished until nothing is left. It is not good merely to increase the number of substances.”(第31页)
这段话很长,翻译的文字有两处错误:一是将“has to admit the void”,即“不得不承认真空”,译成了“不可能承认真空”,意思完全反了;二是将“It is not good merely to increase the number of substances”,即“仅仅增加物质的数量是没有用处的”,翻译成了“而这在原则上是不可能的”,与原文意思不一致。
综上所述,这句应当翻译如下,“这个观点就是,我们一旦承认变,我们也就不能不承认虚无。因为如果可以有变,那么在原则上,也就可能在一个空间中的一些物质可以减少,一直到一无所有。只是增加物质的数量是没有用处的。”
误译之六。 “除了属于操波斯语的全部人口的传统之外,每一城邦的地方习俗使他们自己的生机勃勃的生活延续下去,而且维持他们的一致性。” (第030页)
英文原版原文,“Beyond the traditions belonging to all who spoke the tongue of Hellas, the local customs of each single city continued their own vigorous life and maintained their identity.” (第32页)
这里有一个关键词“Hellas”译错了,即将“希腊语”译为“波斯语”,整句的语意就不同了,波斯语应为Persian或 Farsi。
误译之七。 “列奥尼达斯(Leonidas)和他的三百个士兵在薛西斯 (Xerxes) 统率下,在温泉关(Thermopylae)抵抗波斯人的军队,必须看作是最值得纪念的历史功绩的实例。” (第031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stand of Leonidas and his three hundred men against the Persian host of Xerxes at Thermopylae must count amongst the memorable feats of history.” (第32页)。
复旦译本这句话翻译错的有点离奇,英文原文“against the Persian host of Xerxes”,意思很明确,是“抵抗薛西斯的军队”。再者,薛西斯是波斯王,怎么会领导希腊的军队攻击自己的军队呢?
可见,译者自己就没有正确理解原文的意思,也不了解这段历史。以其昏昏,如何使人昭昭?
正确的翻译是,“列奥尼达斯(Leonidas)率领他的三百个士兵在在温泉关 (Thermopylae) 抵御薛西斯(Xerxes)的波斯军队,这一定算得上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战绩之一。”
误译之八。“锡腊库萨的丰富资源和杰拉的僭主领导,挫败了这种企图,就如大陆的希腊人在伟大的国王领导下,不断地抵挡着征服的危险一样。” (第031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vast resources of Syracuse and the leadership of the tyrant of Gela foiled this attempt as permanently as the mainland Greeks had warded off the danger of conquest by the Great King.” (第33页)
这里“Great King”即“伟大的国王”修饰的是“the danger of conquest”,不是“希腊人在伟大的国王领导下”。
因此,全句应译为,“锡腊库萨的丰富资源和霸主杰拉的领导,完全击破了这种企图,就像本土的希腊人完全地抵挡了波斯大王征服的危险一样。”
误译之九。 “……政治权利则集中在城市。就如在民主国家中那样,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的管理,尽管公民的范围有一定的限制。人们鄙视对政治没有兴趣的人,而且贬称他们为‘白痴’,……” (第032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the power of government was concentrated in the city. Where there was scope for it, as in the democratic states, participation in the running of public affairs was universal amongst the citizens. A man who took no interest in politics was frowned upon, and was called an ‘idiot’, ……” (第33页)
这句话翻译的重点在于理解“Where there was scope for it”这个从句,“scope”有“范围;机会”的含义,复旦译本将此句译为“尽管公民的范围有一定的限制”,但是只要结合上下文,就可以看出,复旦译本的理解是不正确的。
因为“Where there was scope for it”前一句讲的是,政治权力集中在城市,后面讲的是,公民要参与公共事务的管理,如果不参与的话,人们对他是鄙视的。显然,这里“Where there was scope for it”,是指在城市,公民有参与公共事务的机会。特别是还有“as in the democratic states” 这个介词结构的限制,即“和民主国家一样”,民主国家怎么还会对公民的范围有一定的限制呢?
因此,全句可译为,“……但是政府的权力是集中在城市。和民主国家一样,公民有机会参与公共事务,而且这种参与意识相当普遍。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会招人鄙视,会被人叫做‘白痴’。……”
误译之十。 “因此,他会说,单纯的把事物分割为更小的部分,最终不会使我们得到不同的东西,因为巴门尼德已经表明,不能存在着不管怎样都不会存在,或成为非存在者。” (第036页)
英文原版原文,“Merely cutting things into smaller bits, so he would say, does not eventually land us with something different, for Parmenides had shown that what is cannot in any way fail to be, or become what is not.” (第36页)
复旦译本把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译错了,关键是对“what is cannot in any way fail to be”中的“what is cannot”理解为“不能存在”,理解错了。哲学中的存在和不存在都有固定的搭配,“what is”意为“存在”,“what is not”意为“不存在”。因此,这句应理解为“存在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存在”。
全句的正确译文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仅仅将事物分成更小的事物,并不能最终使我们获得不同的事物。因为巴门尼德已经说过,存在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存在,或变成不存在的东西。”
误译之十一。“但是尽管在那时,他想使奴斯成为实体性质的动因,看来也并没有完全成功。” (第037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though at times it looks as though he wants to make Nous an insubstantial agent, he does not quite succeed.” (第37页)
复旦译本此句翻译有两处明显的错误,一是将“at times”,即“有时”翻译成“那时”,二是将“insubstantial”,即“非实体的”误译成“实体”。
正确译文是,“尽管有时候好像他是想使奴斯成为一种没有实体的动因,但他似乎不太成功。”
误译之十二。“尽管哲学家与其他人比较,大体说来,看问题带有宽容的淡漠的态度,这是非常明显的;但是,当他们提出批评意见时,就成功地搅起职业政治活动的浑浊之水。” (第37页)
英文原版原文,“Although philosophers are on the whole viewed with forbearing indifference by the rest of mankind, it is remarkable, when they set forth a critical opinion, how they succeed in stirring up the murky waters of professional politics.”(第38页)
这个句子的前一部分翻译错了, “Although philosophers are on the whole viewed with forbearing indifference by the rest of mankind”,这是个被动语态的句子,意思是说,哲学家被人以宽容淡漠的态度来看待,言下之意是说其他人如何看待哲学家,而不是哲学家如何看待外界。
复旦译本却译为,“尽管哲学家与其他人比较,大体说来,看问题带有宽容的淡漠的态度”,理解为是哲学家如何看待外界,与英文原意完全不同。
此句正确的翻译为,“虽然总的看来,哲学家们被人以宽容和漠不关心的态度来看待,值得注意的是,当他们提出一种批评意见的时候,他们居然能够成功地搅起政治这一行的浑水来。”
误译之十三。“克罗顿人肯定以诸如此类的根据,焚毁了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学校。但是,由于那个原因而焚烧学校的人,往往只能证明其在平息非正统观点时无能为力。” (第038页)
英文原版原文,“No doubt it was on grounds such as these that the Crotonians burnt the Pythagorean school. But burning schools, or men for that matter, has always proved singularly unhelpful in stamping out unorthodoxy. ” (第38页)
这里“But burning schools, or men for that matter, …”是指“ 烧毁学校甚至为此把人烧死”,而不是复旦译本理解的“由于那个原因而焚烧学校的人”。
根据就近原则,“for that matter”是指烧毁学校这件事,从而导致把人烧死。这里译为“由于那个原因”,显然指上一句所说的“诸如此类的根据”,不符合英文原意。“burning schools, or men for that matte”,很明确“burning”的对象是学校和人,而却误以为这里的“人”是指扑灭异端的人。
退一步讲,即使“由于那个原因而焚烧学校的人”是指被烧的毕达哥拉斯学校的人,那么也与后面所表述的,“其在平息非正统观念时”的“其”前后不一致。整段译文语意混乱,表述不清,说明译者没有很好地吃透原文的意思。译文错的太离谱,我只好为复旦译本的学术水准长叹了!
此句应译为,“没有疑问,正是出于这些原因,克罗顿人烧毁了毕达哥拉斯的学校。但是烧毁学校,甚至为此把人烧死,对于扑灭异端,从来是毫无用处的。”
误译之十四。“但是,就比达格拉斯学派已经发展了的形式而言,他们的理论留下太多的难题,以致亚里士多德恢复了肤浅的地球观。” (第039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in the form in which the Pythagoreans had developed their theory so many difficulties remained that Aristotle reinstated a flat earth view. ”(第39页)
此句将“flat”理解为“肤浅的”,将“a flat earth view”译为“肤浅的地球观”,含义不明确,不符合原意。因为当时的地球观有很多种,这里的“a flat earth view”有它的特指含义,即地球是平面的。因此,应译为“地球是平面的观点。” 此句其他无误。
误译之十五。“另一方面,芝诺试图表明,从某种假说出发,人们可以推演出两种矛盾的结论。这意味着实际上一套结论恰好不是非真实的,而是不可能的。” (第040页)
英文原版原文,“Zeno, on the other hand, tries to show that from a certain assumption one can derive two contradictory conclusions. This means that the set of conclusions is not just in fact untrue, but impossible.” (第40页)
这两个句子,第二句译错了。关键是复旦译本没有看到 “not just … but”即“不仅 … 而且”在这里是作为复合连词来用的,把“not just”当成了否定,译为“恰好不”,这样含义就完全相反了。
因此,第二个句子正确的翻译为,“这意思就是说,这些结论不仅在事实上不真实,而且也是不可能的。”
误译之十六。“尽管人们难以证明结论错在什么地方,但这一点肯定是十分明白的……” (第042页)
英文原版原文,“Although it is not difficult to show what is wrong with the conclusion, it must be quite clear that, ……” (第42页)
显然,“it is not difficult to show”的含义为“不难看出(证明)”,是肯定的含义,而不是否定的意思“难以证明”。
因此,正确译文是,“尽管我们不难看出这个结论有何错误,但很明显……”
误译之十七。“柏拉图的对话表明,苏格拉底极富幽默感,并具有深邃的智慧。他以反讽著名而又惧怕反讽。” (第055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dialogues of Plato show Socrates as a man with a very lively sense of humour and a biting wit. He was famous and feared for his irony.” (第53页)
复旦译本将“feared for his irony”译为“惧怕反讽”,即苏格拉底以反讽著名而又惧怕反讽,语义上说不通,也不符合上下文的意思。“feared”在这里的意思是“令人畏惧的”。
因此,这句话可译为,“柏拉图的对话表明,苏格拉底是一个极富风趣,谈锋机智犀利的人。他以说反语著称,令人生畏。”
误译之十八。“但是,因为还不曾有过赦免,法庭不可能把这种指控压下来。” (第056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since there had been an amnesty the court could not press this charge.” (第54页)
复旦译本中这个句子的意思完全译反了。前面的“But since”从句意思很明确,已经有“an amnesty”即“大赦”,却误译为“因为还不曾有过赦免”的否定的意思。
“press”在这里的解释不是“压下来”,而是“竭力主张”,结合上下文,意思是法庭巧立不信国教的罪名来进行指控的,以规避大赦法赦免的罪名。
因此,正确的译文应为,“因为那时曾有过大赦,法庭不能以此罪名对他加以指控。”
误译之十九。“算术、几何学这两门课,以及三个领域天文学、声学或和声学,这些构成了学校全部课程的主要内容。” (第059页)
英文原版原文,“Arithmetic, geometry both two and three dimensional, astronomy, and sound, or harmonics, constituted the basic substance of the curriculum.” (第57页)
这里“geometry both two and three dimensional”不应译为“几何学这两门课,以及三个领域”,而是指“平面和立体几何学”。
因此,这个句子应译为,“算书、平面和立体几何学、天文学,以及声学或称之为和声学,构成了课程的主要内容。”
误译之二十。“柏拉图对困扰这种探索的各种困难极为敏感,因此他绝不会热衷建立一个体系,以终止任何体系,就像以后许多哲学家如此做的那样。” (第061页)
英文原版原文,“Plato was much too aware of the difficulties besetting this kind of enquiry ever to aspire at laying down a system to end all systems, as so many philosophers have done since.” (第58页)
这个句子的问题在于对“since”这个单词的错误理解,“since”作为副词有“以后”、“之前”两种不同的意思。
在“as so many philosophers”这个句子中,复旦翻译本将它理解为“以后”,译为“就像以后许多哲学家如此做的那样”。但它没有注意到since 前是 “many philosophers have done”,用的是完成时,就是说这件事情许多哲学家已经做过了, since 在此应理解为“之前”。
因此,全句应译为,“柏拉图十分清楚这种探索所具有的困难,他是不会去追求建立一套体系,以取代所有别的体系的,以往有许多哲学家就是这样做的。”
误译之二十一。“这是把柏拉图与苏格拉底区别开来的一个标志,他的兴趣早期是远离科学和数学成长起来的。随后的年月,那是不足以细致的把握柏拉图的理论的,柏拉图把他的严肃的研究转向数的神秘的传播。” (第062页)
英文原版原文,“This is one of the features which distinguishes Plato from Socrates, whose interests had early grown away from science and mathematics. Subsequent ages, that were not subtle enough to grasp the theories of Plato, turned his serious studies into numerical mystery-mongering, ……” (第59页)
这一段翻译有两个错误,从而导致全文的意思出现了混乱。
第一句中“grown away from”的意思是 “脱离与…关系”, 这样,“whose interests had early grown away from science and mathematics”应理解为苏格拉底的兴趣很早就离开了科学和数学。复旦译本把它拆开理解,“grown”(成长),“away from”(远离),译文也就远离了原意。
第二句认为“柏拉图把他的严肃的研究转向数的神秘的传播”,这就完全理解错了。从上下文可以看出,前一句讲的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对待数学的态度,后一句讲的是后代人如何对待柏拉图的理论,柏拉图在这里不是作为主语,而是被研究的对象。
综上所述,这段话的正确的译文是,“这是柏拉图和苏格拉底之间区别的特征之一,苏格拉底的兴趣很早就离开了科学和数学。在以后的年代里,由于不能足够敏锐地掌握柏拉图的理论,于是人们把它严肃的哲学研究当成了数学上的神秘来贩卖。”
误译之二十二。“然而,知识必须有一个对象,他必须是关于某种存在或不存在的知识,就如巴门尼德所说的那样。知识是固定的和肯定的,它是排除错误的真理。相反,意见可能是错误的,但是意见既不是存在者的知识,也不是不存在者的知识,它必定是既存在又不存在者的知识,就如赫拉克利特所说的那样。” (第063, 064页)
英文原版原文,“Now knowledge must have an object, it must be of something that is, or else it is nothing, as Parmenides would have said. Knowledge is fixed and certain, it is truth free from error. Opinion, on the other hand, can be mistaken. But since opinion is neither knowledge of what is, nor yet nothing, it must be of what both is and is not, as Heraclitus would put it.” (第60页)
这一段很长,但是错误比较简单,就是译者没有搞清楚英语中存在(something that is 或what is)和不存在(something that is not 或what is not)的规范性的表述,将“it is nothing”或“nothing”译为不存在,这就译错了。“it is nothing”在此的含义为“什么都不是”,但在哲学中“什么都不是”与“不存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作为哲学专著的翻译,这种区别必须严格明确。
综上述,这段应作如下翻译,“那么,正如巴门尼德所说,知识必须有一个对象,必须是某种存在的事物,不然就什么也不是。知识是固定和明确的,它是摆脱了谬误的真理。从另外一方面说,意见可以是错误的。但是意见既不是存在的知识,也不是空空如也,所以,正如赫拉克利特提到的那样,它一定既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
误译之二十三。“因此,理念论对他来说是新东西,而且他发现很容易批判年轻的苏格拉底对理念论的阐述。” (第066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theory of ideas is therefore not new to him, and he finds ready criticisms for the formulations given it by the young Socrates.” (第62页)
“The theory of ideas is therefore not new to him”,显然,此句应译为,“ 因此,理念论对他(巴门尼德)而言并非新观点”。其他无错。
误译之二十四。“神不仅应当显示出是整个世界的创造者,而且也应当显示出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的善。进一步说,存在着各种通道,可能引起死亡的恐惧,或者对放荡举止的向往,或者引起各种疑虑,当善遭到损害,恶就可能滋蔓。全部这些都必须禁止 ”(第068,069页)
英文原版原文,“God should be shown as the creator not of the whole world, but only of what is not evil in it. Again, there are passages likely to inspire fear of death, or admiration for riotous behavior, or suspicion that the wicked may thrive while the good suffer. All this must be banned.” (第64页)
复旦译本这里犯了两个关键性的错误:
一是把“not of … but only of”当成了复合词组 “不仅 … 而且”,而它们不是一个词组,各有自己的含义,“not of”就是表示否定之意,“but only of”不是一个词组,含义就是各单词原有之意,表示“仅仅是”。
二是把“passages”这个词解释为“通道”,离题太远。这里上下文通篇讲的是理想国中对书籍的审查,“passages”指文章的章节。
因此,全文应翻译为,“神不应当被表现为整个世界的创造者,而它只是世界上非邪恶事物的造物主。另外,有些章节容易引起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或者使人赞美放荡的行为;或者怀疑恶人将会得势,而好人会遭殃。所有这些都必须被查禁。”
误译之二十五。“这无疑也给予处在某种地位上有权势的人以鼓舞,影响大的社会变迁,完全不顾将遭受的严重惩罚。” (第070页)
英文原版原文,“No doubt, too, it has given inspiration to potentates who were in a position to effect major social changes with complete disregard for the suffering inflicted.” (第66页)
这里译文的错误在于“完全不顾将遭受的严重惩罚”的表述,把“the suffering inflicted”理解为统治者(potentates)自己要遭受的惩罚。实际上,这里的“the suffering inflicted”应解释为统治者(potentates)“强加给人的苦难”。
正确的译文为,“而且毫无疑问,这也鼓励了一些统治者,他们所处的地位有机会实行一些大的社会改革,而完全不顾所加于人的痛苦。”
误译之二十六。“但是他也感到不得不提出关于国家活动本身的伦理问题,此时的游叙佛伦会想到,也可能想不到的一步。” (第076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at the same time he felt himself compelled to ask the ethical question about the activity of the state itself , a move which to the Euthyphros of this world would and could not occur.” (第71页)
复旦译本的错误在于,将“would and could not occur”译为“会想到,也可能想不到的一步”,没有看到“would and could not occur”等于“would not occur and could not occur”,应译为 “不会,也不可能想到的。”
因此,这句应译为,“但是同时,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对国家本身的活动提出伦理上的质疑,这一举动是当今的‘游叙佛伦们’(Euthyphros)不会,也不可能想到的。”
误译之二十七。“确实,《巴门尼德篇》表明,它可能会成功。《泰阿泰德篇》试图重新处理这个问题。”(第079页)
英文原版原文,“Indeed, the ‘Parmenides’ shows that it could not be. In the ‘Theaetetus’ a new attempt is made to dispose of the problem. ” (第74页)
误译之处在于,“it could not be”是否定的意思,这里却解释为肯定的含义,即“它可能会成功”。
正确的译文为,“的确,《巴门尼德篇》证明这个见解是无法证明的,在《泰阿泰德篇》为解决这个问题又做了一番新的努力。”
误译之二十八。“我们将在下面讨论革命的原因以及防止他们的措施。基本的事业是保存正义原则:因为人们在某些方面是平等的或不平等的,但这并不推出他们在各方面都是如此。” (第106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causes of revolution and their prevention are next discussed. The basic cause is perversion of the principle of justice: because men are equal or unequal in some respects it does not follow they are so in all.” (第95页)
“基本的事业是保存正义原则”这一句译错了,“cause”有原因和事业等多方面意思,这里应作原因讲。译者可能因字型相近,误将“perversion”(颠倒)当作“preservation”(保存)。但即使如此,译为保存正义原则在文理上也是不通的,中文里没有这种讲法。
因此此句应译为:“根本的原因是公正原则被败坏滥用了。”
误译之二十九。“因为要给予无理数或不可测量的数一个数字名称,仍然是不可能的。在不同时期问题是不同的。” (第110页)
英文原版原文,“As a result of this, an account of proportions could not be worked out in arithmetical terms. For it remained impossible to give an irrational, or unmeasurable, number a numerical name. With lengths, the matter is different.” (第99页)
这里罗素介绍毕达哥拉斯学派,前一句讲用算术术语来解释比例,不可能进行下去。下面讲的是用几何的方法,他说对于长度来讲,问题就不一样了。而这里译为“在不同时期问题是不同的。”很突兀,也令人费解,虽然length也有时间的含义,但上下文不连贯。
正确的翻译是,“而对于长度问题,情形就不同了。”下面再讲,在几何学里,一套完整的比例理论得以形成就通了,就容易理解了。
误译之三十。“设想数学不了解应用,同样是错误的。” (第111页)
英文原版原文,“Yet it would be wrong to imagine that no use was made of mathematics. It would be equally wrong to think that mathematical problems do not often spring from practical problems.” (第99页)
这句话把两句英文并为一句译出,没有把两句英文的意思翻译出来,全部译出的意思应该是,“若以为数学不能应用,那是错误的;若以为数学问题并非一直来源于实际问题,那也是一样的错误。”
误译之三十一。“尽管对希腊人来说,他是马其顿的最高统治者,但希腊人把他看作是希腊文明的传播者。” (第115页)
英文原版原文,“……, the world for one brief spell came under the single rule of Alexander, who, though to the Greeks he was a Macedonian overlord, looked upon himself as the carrier of Greek civilization.” (第102页)
这个句子并不复杂,但译者却翻译错了。“who, ……, looked upon himself as the carrier of Greek civilization.” 这里的who指的是亚历山大,不是希腊人。
因此正确的翻译是,“尽管在希腊人看来,亚历山大是一个马其顿的君主,他自己却自视为一个希腊文明传播者。”
误译之三十二。“铸币、花瓶、建筑和雕塑的遗物,较低限度说,文学的影响是这种文化入侵的见证。” (第117页)
英文原版原文,“Coins, vases, architectural and sculptural remains and, to a lesser extent, literary influences, bear witness to this cultural invasion.” (第103页)
文学与前面几项是并列关系,它们一同构成了文化入侵的见证,不仅仅是文学。
因此正确的翻译是:“钱币、花瓶、建筑和雕刻的遗迹,以及较轻的文学上的影响,都是这场文化入侵的证明。”
误译之三十三。“它是对生活的一种机会主义态度,当有事情要做时,用双手去做;在时间不够时也不抱怨,当可以享受生活的时候便享受之;耸一耸肩,不认可对财富突发奇想。” (第119页)
英文原版原文,“It was a kind of opportunistic attitude to life, taking with both hands when there were things to take, yet not complaining when times were lean, enjoying life when it could be enjoyed, but accepting the whims of fortune with a shrug of the shoulder.” (第106页)
复旦译本将 “yet not complaining when times were lean”译为“在时间不够时也不抱怨”有点离题太远。“lean”与“time”在一起搭配用时,可解释为“贫乏的、不景气或时运不济的”,因此应译为“时运不济的时候也没有抱怨”才符合原意,才符合犬儒学派对待人生的态度。
“but accepting the whims of fortune”没有否定的意思,解释为“不认可对财富突发奇想”,与原意相悖。“whim”意为“奇想;一时的兴致”,可引申为“变化大”, “the whims of fortune”应理解为“命运变化多端”。
综上所述,全句应译为,“它是对人生的一种机会主义的态度,有东西拿的时候,就用双手来拿,可是时运不济的时候也没有怨尤,生活可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但是命运忽变就耸耸肩,坦然接受。”
误译之三十四。“后来的哲学可能说的太滥,以至于不需凭借从事者的勇气,不过它现在则是屈从和耐心等待的勇气,而不是探索者毫不畏惧的英勇。” (第121页)
英文原版原文,“Later philosophy too may be said to have drawn on the courage of its practitioners, but it is now the courage of resignation and patient endurance rather than the boisterous valour of the explorer.” (第108页)
这里复旦译本犯了一个不该犯的大错误,它把这个句子当成了“too … to”句型,这样翻译出来的句子与英文原文的意思就完全相反了。
正确的译法应为,“后来的哲学也可以说凭借的是实践这种哲学的人的勇气,但是现在却是顺从和忍耐的勇气,而不是探索家的那种毫不畏惧的英勇。”
误译之三十五。“但是这不会被解释为单纯的同义反复,根据在于任何存在的事物是远远不与世界一致的。” (第124页)
英文原版原文,“This is, however, not to be construed as a mere tautology, on the grounds that everything that is, is thus far forth at one with the world.” (第111页)
这里“is thus far forth at one with the world”没有否定的意思,译为“是远远不与世界一致的”,与原文意义恰好相反。“thus far forth”应理解为“到如此程度”。
因此,这个句子可译为,“但是不可根据一切存在事物都是如此与世界相一致的理由,把它理解为仅仅是一种同义反复。”
误译之三十六。“幸运的是,现在要花更高的利率才能煽动得起不列颠人民的革命精神状态。” (第126页)
英文原版原文,“Luckily it now takes more than high interest rates to goad Britons into a revolutionary frame of mind.” (第112页)
“takes more than high interest rates”不应译为“花更高的利率”,“花更高的利率”的英文表述在此应为“takes higher interest rates”。more than在这个句子中的意思可解释为“不仅仅”,意为仅靠高的利率还是不够的。因此应译为“幸运的是,现在仅靠高利率已经无法激起不列颠人革命的思想火焰了。”
误译之三十七。“在公元前3世纪这段时间里,两者都开始攻击罗马,结果是前面两次布匿战争(Punic Wars)。” (第128页)
英文原版原文,“Both fell to Rome in the course of the third century, as a result of the first two Punic wars.” (第112页)
读了复旦译本这段话,不知道翻译者表述的是什么意思。关键是短短的译文中犯了以下三个方面的错误:
一是词组“fall to”翻译错了,它在这里的意思不是“开始攻击”,而是 “被打败,或沦陷,失守”之意。二是整个句子的逻辑结构没有搞清楚,语义混乱。两个国家陷落到罗马手中是结果,原因是两次布匿战争,译文中“结果是前面两次布匿战争”的表述语义不明确。三是“the first two Punic wars”, 即“两次布匿战争中的第一次”,这个意思没有翻译出。
综上述,这一句可译为,“在第3世纪中,这两个国家都陷落到罗马的手里,这是两次布匿战争第一次(Punic Wars)的结果。”
误译之三十八。“最后,军队自己开始利用自己的权力,它通常拿出黄金回报他的支持者。” (第129页)
英文原版原文,“In the end, the army itself began to take advantage of its power, which it used to extract gold in return for the favour of its support.” (第115页)
复旦译本这段话的翻译与英文原文语义完全反了,可能译者没有理清“作为…的回报”(in return for)的对象。正确的翻译应该是,“最后,军队自身也开始利用其权力经常索取金钱,以为他支持的回报。”
误译之三十九。“大量的日耳曼雇佣兵在帝国的边界作战,最后证明这是它崩溃的原因之一。” (第130页)
英文原版原文,“Large numbers of Germanic mercenaries fought on the side of the Empire. This, in the end, proved to be one of the reasons for its fall.” (第115页)
在这里,将“on the side of the Empire” 译为“在帝国的边界”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on the side of” 这个常用词组意为“拥护…;站在…一边”。因此全句应译为,“大批的日耳曼雇佣军帮着罗马帝国作战,最后这成了帝国灭亡的原因之一。”
误译之四十。“至于罗马,几个世纪来已知世界的统治者,这种斯多葛学派的观念并没有获得实实在在的意义。” (第131页)
英文原版原文,“With Rome the ruler of the known world for several centuries, this stoic notion did acquire tangible significance.” (第116页)
复旦译本的这个翻译错误犯的有些奇怪。“this stoic notion did acquire tangible significance ” 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即斯多葛学派的观念获得了实质上的意义,译本却译反了,确实不应该。
正确的译文是,“好几个世纪,罗马是已知世界的统治者,斯多葛学派的这种观念,确实获得了明显的重要性。”
误译之四十一。“不过,把这几百年叫做黑暗岁月是不恰当的,如果拿它们和以往及后来的历史相对照,就更不恰当了。” (第162页)
英文原版原文,“Still, it is not inappropriate to call these centuries dark, especially if they are set over against what went before and what came after.” (第142页)
复旦译本在“经院哲学”这一章的翻译中一开始就犯了一个比较大的错误,它把“it is not inappropriate to call these centuries dark”的双重否定句型,翻译成了否定句。这个句子实质上是肯定的意思,含有强调的意味,意思是称这些世纪为“黑暗时代”并非过言。如此一来,复旦译本整个句子的意思与英语原文的意思就完全相反了,容易给读者的理解造成误导。
此句应译为,“虽说如此,称这些世纪为黑暗时代也并无不妥之处,特别是把它们与之前或之后的时代相对照的时候。”
误译之四十二。“主教们的权威并不是压倒一切的,修道院的学者们也没有沉溺于教义的争执之中。” (第167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authority of bishops was not overbearing, and the monastic scholars lost no time in quarrels of dogma. ” (第146页)
复旦译本将“lost no time in quarrels of dogma”译为“没有沉溺于教义的争执之中”,翻译的意思完全反了。“lost no time”意为“不失时机”,此句意思应为时时刻刻都“沉溺于”教义的争论中,而不是“没有沉溺于”。
因此,全句可译为“主教们的权威不是压倒一切的,于是,修道院的学者们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关于教义的争吵。”
误译之四十三。“大于零、达到并包括一的理性系列是无限的,但却没有首项。” (第184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series of rationals greater than zero up to and including one is infinite, and yet has no first member.” (第159页)
作为名词,“rational”的含义很明确,就是“有理数”。翻译成“理性系列”,让人读了糊里糊涂。因此,这个句子可做以下翻译,“大于零直到并包括一的有理数数列是无限的,它就没有初始数字。”
误译之四十四。“全教会议是经过普选而产生的,只有这样的会议才有权实行革除教籍的处分,甚至那时还得有教区僧侣的认可。” (第188页)
英文原版原文,“General Councils are to be formed by popular election. Only such a Council should have the right to excommunicate, and even then not without secular sanction.” (第162页)
“甚至那时还得有教区僧侣的认可”这句话翻译的不确切,不符英文原文的意思。这一部分主要是讲教权和皇权的斗争,这一个句子也体现了宗教的权力与世俗权力的争斗。前半句讲的是,只有全教会议才有权实行革除教籍的处分,后半句讲的是,这种处分还要经过世俗的认可。
“even then”,在这里表达“即使那样”的意思,“secular”在此作形容词用,表达“世俗的、非宗教”的意思,复旦译本把它译为僧侣,是作名词用的,用名词来修饰“sanction”这个名词,在语法结构上讲不通。再结合前后文的意思,可见后半句的翻译不正确。
综上所述,全句应译为,“全教会议应经过普选而成,只有这样的宗教会议,才有权把人逐出教会。即使如此,也不能不经过俗界的许可。”
误译之四十五。“与宽容相反的全面铲除与压制,都曾经试过,但终归无效。” (第212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alternative of wholesale extermination and suppression was tried and found wanting in the end. ” (第181页)
原文中“The alternative of wholesale extermination and suppression”意思为“大规模灭绝和镇压的替代方法”,复旦译本不知何故译为“与宽容相反的全面铲除与压制”,有些令人不解,意思也是完全相反了。
根据原文,此句应译为:“为了避免大规模的灭绝和镇压,其他替代的方法也曾尝试过,但最终都无济于事
误译之四十六。“他放弃了书本知识并开始旅行,可是他发现,哲学家们的风俗习惯恰似他们的观点一样迥然不同。” (第229页)
英文原版原文,“He gave up book learning and began his travels, but he found that customs differed amongst themselves as much as the opinion of philosophers.” (第195页)
对比英文原文可以确定,这里所比较的是“customs”(风俗习惯)和“the opinion of philosophers”(哲学家的观点),而不是哲学家们的风俗习惯和哲学家们的观点进行比较。显然,复旦译本的翻译错了。
正确的翻译为,“他放弃了书本的学问开始旅行,可是他发现各种风俗的不同,也和哲学家们的意见一样,差别明显。”
误译之四十七。“人们可能会以为,这一纯粹利己主义的原则,会因为赞赏光顾自己享乐的玩世不恭的人,而使我们通通毁灭。但是这完全没有击中目标。” (第236页)
英文原版原文,“It might be thought that this purely egotistic principle damns us all for self-seeking cynics. But this would be to miss the mark entirely.” (第201页)
这一段译文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译者有点天马行空,发挥过了头。说是错误的翻译也好像很难讲,但是从严格的意义上讲,翻译应当忠实于原文,原文没有的意思,不能任意发挥。
比如这一段找不出“赞赏自己享乐”的语义,或者是“使我们通通毁灭”的意思。从句中谓语动词“damn”的语义是“谴责、诅咒”之意,“cynics”按照原文翻译成犬儒主义就完全表达出意思。这种任意发挥没有必要,反会弄巧成拙。
因此,笔者认为忠实于原文的翻译应为,“也许有人会认为这种纯粹以自己为中心的原则,会把人都骂作自私自利的犬儒主义者,这完全是错误的。”
误译之四十八。“科学家实际所做的比理性主义(就如我们看到的与斯宾罗莎有关)所描述的要好得多。” (第269页)
英文原版原文,“What the scientist does in fact do is much better described by rationalism, as we saw in connection with Spinoza.” (第229页)
复旦译本把这个句子译反了,可能是看到“much better”就以为是一个比较句,实际上这里讲的不是两个方面的比较,不是对科学家所做的和理性主义所做的进行比较,句子中没有“than”用以引出比较的第二部分。
恰恰相反,这里肯定的是理性主义,肯定它对科学家的工作做了更好的描述。
所以这个句子正确的翻译应该是,“正如我们在论及斯宾诺莎时所见,对科学家的实际工作做出了更好描述的,恰恰就是理性主义。”
误译之四十九。“重要之处在于,上述两种分类是互相不和的,这正是康德避免像休谟那样的经验主义者困境的方式,这些经验主义者会把这两种分类看成一回事。” (第281页)
英文原版原文,“The important thing is that these two classifications cut across each other. This is precisely how Kant escapes the difficulties of empiricists like Hume, who would have considered the two classifications as identical.”(第239页)
误译之处在于将“cut across each other”理解为 “互相不和的”。“cut across”意思为“径直穿过”,与“each other” 搭配使用可以解释为“互相交叉”,与“互相不和的”的意思完全不同。
因此这个句子应译为,“重要的是这两种分类彼此交叉,康德正是如此来避免休谟等经验主义者的困难的,他们会认为这两种分类是一样的。”
误译之五十。“我们知道,康德认为意志属于本体一方。如果我在经验世界中施加我的意志,那就有与之相应的躯体运动。” (第302页)
英文原版原文,“We saw that Kant regards the will as on the side of noumena. If I exercise my will, there corresponds to it, in the world of experience, the movement of my body.”(第257页)
复旦译本认为“in the world of experience”是修饰“If I exercise my will”这个从句的,译为“如果我在经验世界中施加我的意志,那就有与之相应的躯体运动。” 这样不符合英文原文的意思,也不符合康德的思想。
“If I exercise my will”从句之后应全部为主句的一部分,“in the world of experience” 介词结构是修饰主句的。
如此,此句可译为,“我们已经说过,康德认为意志是属于本体这一边。如果我运用我的意志,那么,在经验世界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我的身体的运动,
误译之五十一。“他们工资微薄,所受剥削深重,落户于城市最贫困地区,又是郊区,…… ” (第306页)
英文原版原文,“Badly paid and exploited, they settled down in the poorest quarters of the towns as well as on the outskirts, ……” (第260页)
此处误译在于对“as well as”的理解,“as well as”在句中应作“和”解释,而不是“又或也”的意思,即城市最贫穷的地方(the poorest quarters of the towns)和郊区(on the outskirts)不是完全重叠的关系。
这样应译为,“收入菲薄,受盘剥的他们就定居在城市最贫穷的角落和郊区,……”
误译之五十二。“这分明不同于传统经济学理论。” (第321页)
英文原版原文,“This much is indeed discernible from traditional economic theory.” (第273页)
“Discernible”意为可辨别的、看得清的,没有“不同于”的意思,应译为,“这确实能从传统的经济理论中看得很清楚。”
误译之五十三。“我们在后面将会看到,孔德还不到50岁,力学的实证观点就如何开始被马赫接受的。” (第323页)
英文原版原文,“We shall see later how within fifty years of Comte a positive account of mechanics came to be given by Mach. ” (第275页)
“within fifty years of Comte”意为“孔德之后的50年”而不是“孔德还不到50岁。”
此句应译为,“我们将在后面看到孔德之后不出50年,马赫如何对于力学做了一个实证的说明。”
误译之五十四。“因为理智总是把自己的观念的力量强加于世界,因而给出了一个关于世界的扭曲了的图像。我们确实已取得不同于理性主义学说的很多进步,后者在理智中看到解放的力量。” (第344页)
英文原版原文,“For the intellect imposes it own conceptual constraints on the world and thus gives a distorted picture of it. We have indeed come a long way from the rationalist doctrine that sees in the intellect a force for liberation.” (第293页)
复旦译本看到“come a long way”这个短语就译为,“我们确实已取得不同于理性主义学说的很多进步”,与英文原文上下文意思不符。
“come a long way” 一般情况下的意思是“取得很大进展”,但在这里的意思是“有很大差距”。
这段主要讲柏格森关于人类理智缺陷的观点,在复旦译文中,前一句他刚刚提到理智歪曲了世界的形象,后面又突然提到“我们”取得不同于理性主义学说的很多进步。这里的“我们”是指谁?前后意义缺乏逻辑性,让人云里雾里。
而将“come a long way”译为“有很大差距”,前后文的意思就连贯了。此句的意思应为,因为理智歪曲了世界的形象,这样就和理性主义的学说相距很远了。
综上述,全句应译为,“因为理智把它的概念框框强加于世界,因此,歪曲了世界的形象,这样我们就和理性主义者认为理智是争取自由的力量的学说相距万里了。”
误译之五十五。“从其灵活的教条和乌托邦的世界观来看,马克思主义是19世纪的遗迹。” (第351页)
英文原版原文,“In its inflexible dogmatism and its utopian outlook Marxism is a relic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 (第298页)
“Inflexible”意思为“缺乏弹性的”或“僵化的”,与“dogmatism”(教条主义)搭配译为“灵活的教条”,不通。
此句应译为,“就其僵化的教条和乌托邦式的观点而言,马克思主义是一件19世纪的文物。”
误译之五十六。“当然,人们以前的旅游活动并不像现在这样频繁。这部分的是由于牵扯到更大的花费,它把活动限制到那些比较适宜的人身上。” (第352页)
英文原版原文,“At the same time, people did not travel as much as they do now. Partly this was due to the greater cost involved which restricted movement to those who were relatively well-to-do.” (第299页)
这段的错误在于,“Partly”译为“这部分的”指代不明,在这里应译为“部分原因”。“restricted”限制的是“those who were relatively well-to-do”的活动,而不是“限制到那些比较适宜的人身上”。“relatively well-to-do”意为“相对富裕者。”
因此,这段话做以下翻译意思才明确,“同时,人们也不像现在这样旅行频繁。部分原因是费用较高,也就限制了相对富裕者的行动。”
误译之五十七。“尽管在19世纪的进程里,更伟大的民族意识已发展起来了,但其中的差异是巨大的” (第352页)
英文原版原文,“In spite of the greater national consciousness that had developed in the course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 those differences had so far been contained.”(第299页)
“those differences had so far been contained”不能译为“差异是巨大的”,句子中没有这个意思。“so far”在此为时间概念,不表示“巨大的”的概念。核心动词“contain”的词意在此为“遏制”。
正确的译文是,“尽管19世纪期间养成了较强的国家意识,可是那些分歧还是得到了抑制。”
误译之五十八。“因为利用理性以便给予任何东西以解释是必要的,因此,对理性能力的否定不能被赠予一件理论的斗篷;他仍然是不可理喻的,它迫使我们沉默。” (第356页)
英文原版原文,“For it is necessary to enlist reason in order to give an account of anything whatever. A denial of the competence of reason can thus not be given a theoretical cloak; it remains ineffable and constrains us to silence.”(第303页)
将“a theoretical cloak”译为“理论上的斗篷”令人费解,这样全句读下来就不知其所以然了。
这一段是讲存在主义对待理性的态度的。结合上下文,可以看到这个句子说明了存在主义对待理性的矛盾心理,即他们贬损理性,但要用理性来说明问题时,又陷入了困境。
“cloak”有“斗篷;遮盖物;借口”的意思,在这里可作“借口、依据”用,“a theoretical cloak”可译为“理论上的依据”。
因此,这段话可以翻译为,“为了解释任何事物,就必须求助于理性。如果否定了理性的能力,就无法找到理论上的依据(解释说明任何事物)。人们也只好不以言传,保持沉默,说不出道理来。”
误译之五十九。“为此,他需要一个概观,既不庞大亦非详细的,尤其是一个已通过专一脑袋的概观。” (第365页)
英文原版原文,“For this he needs a survey which is not too bulky nor too detailed, and above all one that has gone through a single brain.” (第310页)
如果只看译文,读者是不明白“通过专一脑袋的概观”是什么意思的。译者没有理解罗素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照字面翻译。实际上结合上下文,在“above all one that has gone through a single brain”这一表述中,罗素以幽默的文字要表达的观点是:作为哲学史,作者要处理汗牛充栋的资料,对这些资料要做独立的思考,哲学史的叙述前后逻辑关系要连贯。
因此,这段可做以下翻译,“为此,这种概括既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总之(要经过独立的思考)得前后一贯。”
误译之六十。“但是,哲学反思的一个来源是科学。当我们认为它存在的样子一般说来是科学的时候,我们正在处理一个哲学问题。” (第365页)
英文原版原文,“But one of the sources of philosophic reflection lies in science. When we consider what it is, in general, to be scientific, we are dealing with a philosophic question.” (第310页)
这段译文存在的问题是,没有看到“what it is”与后面“to be scientific”的联系,译为“它存在的样子”,与原意不符,也不符合中文表达方式,“When we consider what it is … to be scientific”应译为“当我们考虑什么是科学的时候。”
如此,全句可译为,“不过,哲学反思的一个源泉来自科学。一般来说,当我们考虑什么是科学的时候,就已经涉及到一个哲学的问题。”
对复旦译本翻译错误的分析,到此已完成。笔者的心情非但没有轻松,而且越来越沉重了。
一部译著几十万字,不出一点差错是不可能的,但是一部译著出现如此多误译,甚至是与原文语义完全相反的误译,也是出人意料的。这是不是暴露了大学在治学和学风等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一是大学的学术质量不容乐观。这本哲学著作是复旦大学哲学专业的教授翻译的,就翻译的错误而言,无论是从语言角度,还是从哲学专业的角度,都是不应当出现的,这些已在文中作了评议,此处不再赘言。可见,我们大学的学术质量是不是存在着不容忽视的问题?
二是大学的学术风气不容乐观。严谨的学术风气是大学的生命之所在,没有好的学术风气,就不可能有高的学术质量。有的教授热衷于当“网红”,坐不住“冷板凳”等现象也从某些方面说明了问题,浮躁的学风是不可能出学术精品的。严格地说,这本译著的学术质量是不合格的,对外却宣称“打造罗素名作《西方的智慧》的一个高质量译本”,真可谓此书中苏格拉底的“反讽”了。
第一版出版后已20多年,2017年的版本是再版的,做了修订。为什么对如此多的问题视而不见?这是不是说明大学的学术风气存在着不容忽视的问题?
三是大学的通才教育不容乐观。通过对复旦译本的反复比较对照,我发现翻译当中出现的问题,既有哲学专业基础不牢的问题,也有英语特别是中文水平的问题。这里对译本指出的错误只是“硬伤”,还有很多词不达意的“软伤”,基本没有指出。比如说将非生物译为“无生物”,现实世界译成“事实世界”,此类翻译不胜枚举。不知道我们的通才教育,这些年来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呢?这不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吗?
作为1980年考入大学,60年代出生的人,在这篇文章结束时,不禁想起儿时所背诵的毛主席语录。“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此言至今仍具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