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仍旧记得我那遥远的童年,那是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在讲述一篇《展望未来》课文的语文课上,老师少见的没有向我们灌输那些教条的知识,而是像课文中描述的那样,饱含深情的诉说着自己对于未来无限的展望与畅想。”
“老实说,我已经不大记得那篇课文写的是些什么了,就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想不起来。但偏是那个神情,偏是老师那个极度向往的神情此时在我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这样的一个表情,已经抽离了它原本所代表的事物,转而成为了代替那篇课文存在的事物,这样深刻的感染力,老师可能就是他所谓的‘文青’吧。”
“还记得那天,老师让我们在课堂上自己写一篇幻想未来的作文,那可真是……同学们都很有想象,但又局限于自己的认知,所以大都只能写出能飞天的汽车一类。现在想来,大概就是民用小型自动挡飞行器一类的吧。有些认知能广泛一点的,写出的汽车除了能飞天,还能入海、岩浆里游泳上太空什么的……如果现在有能民用的话我倒很想去玩玩啊。”
“同学们写的很趋同,但我当时自认不凡啊,总喜欢做出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来彰显自己的独特,自然不想写这种飞天汽车式的幻想。那时在那短短的一刻,我的脑中就好比是巨浪翻滚般有着一个波涛汹涌的雄伟畅享,但我始终没能把那种感觉写在纸上。”
“就好像重重的挥出一拳,却落在了空中。我觉得我是不凡的,我觉得我是可以击中那个目标的,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开始了一场自我的空击。如此,当这场自我的对决结束时,即便直到下课铃响我都一个字没写的时候,我也觉得我比那些幻想飞天汽车的要优秀。”
“即便直到因没交课堂作业而被老师训斥的时候,我也觉得我比那些幻想飞天汽车的要优秀。”
“听说了吗?张长弓昨天自杀了。”
“是吗?真的假的?那老爷子不是昨天还在那工位上乐呵呵的给我们泡茶吗?怎么这就死了?”
“那可不!真真的!就是下班后突然寻的死,我听和他下班同路的人说的,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就往大货车上撞!当时就死了,120都不用打直接打的110。”
“你说他老人家犯啥呢?那大货车司机也是倒了血霉,碰上这事。”
“可不咋得!还有……”
“还在聊!还在聊!上班时间是让你们来聊天的吗?一人扣二百!”
“诶?主管,不是!”
两个刚入职的小年轻见快下班了本来还挺开心的,结果正聊着天呢就被主管逮个正着,这下可好,还没赚钱呢贴钱上班。
偷偷从显示屏上探出个眼睛的我在看完这场并不精彩的闹剧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屏幕上,开始写起了今天的日记。
“2086年6月23日,天气晴。”
“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啊,照常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模板似的今天就好像昨天,又像是前天。这样的生活明天也会如此吗?后天也会如此吗?难道……”
随着几声“嗒嗒嗒”的青轴声响,我还是将打在文档中的这几行字给全部删除了。
其实我本身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因为最近总是不知不觉的遗忘一些旧事,为了不让自己这无聊的人生进一步空洞,我开始记录自己身边每天所发生的一些见闻,让自己养成写日记的习惯。
两个月前刚开始还好,我从如何起床,早上吃了什么样的饭,在路上见到了什么样的人,工作中又遇到了什么样的事一件件的去细细的写。可渐渐地,我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写这些内容了,每一天的日记看起来都是上一天的范式,其中只有几个词句的不同,这样的日记在我看来倒不如不写。
毕竟,日记是用来记录不同的故事,而我的人生只剩下了日复一日,是一篇无趣的三百字流水账。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挠着头,最终在空白的文档上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我叫范海东,2002年生人,男,今年八十四岁,出生于华东省西阳市西山县,现在也同样在我出生的这里工作。”
“以四十多年前的眼光来看,我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还在一家计算机公司上班是一件十分离谱的事,但世界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离奇曲折的其中又带着一点难以反驳的合理。”
“还记得那是一个称为‘生物学的世纪’的年代,虽然这样的称呼伴随着质疑与笑谈,但在那一天,生命科学的研究上确实出现了重大的突破,并很快在这项突破上飞速发展最终结出了有利于人民的成果。”
“还记得那是(我上网搜了一下后)一个美国学者海尔弗利在1961年提出的,实验研究发现动物胚胎细胞在成长过程中的分裂次数是有规律的,细胞总寿命为分裂五十代的寿命,每代2.4年,所以人的理论寿命为120岁左右。”
“虽然后续的研究结论与海尔弗利提出的细胞分裂寿命说不尽相同,而且理论寿命也延长到了160岁,但生命研究课题的一切总归是稳步向好的。”
“人类对于生命的追求总是有着无限的热忱,所以当这项研究结果发表的时候,诸多国家的无数资产者立刻为其立项,并投入了即便是现在看来也依旧是天文数字的研究资金。”
“就像是当初六十年代的太空竞赛一样,由国家牵头整合全部的资源,举一国之力而投入到人类最浪漫的幻想,在竞争中研究、发展、进步。而对于这场生命竞赛,有些新闻则将其评价为‘人类从未像现在这一时刻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空前团结’。”
“不过,当时的我作为一个面临辞退的小职工实在没空抽心思在什么‘生命竞赛’上,不惑之年的我所想的是,这样好的科学我怕是赶不上了,以后孩子们还能指望上些,我还是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人类空前团结’这一点意味着什么,还是在全民定期接种疫苗,且政府规定六十岁以下不得因年龄等问题无故辞退员工,并将退休年龄上调至了男性八十岁,女性七十五岁这些事发生后我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退休年龄改革从未像那时跨度如此之大,而当时的社会上对于这样的政策改革议论不断,但‘生命竞赛’的余波显然还未到来,随着研究的进步,接种疫苗的改良,退休年龄也在不断上调,直至最新退休政策改革颁布的现在,我与退休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怀念起我的童年,那是一段无忧无虑但又无比短暂的珍贵时光……”
我实在不大精通文字,所以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当记忆回到童年的时候我却有突然有了无数想说的话,往往那些话语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化作字符被我敲击在了文档上。
二十分钟后,当我看着这两千多字的文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时间——6:27还有三分钟下班。知道老板最近总是在6:32开会的我开始偷偷收拾起了桌面,准备好一到点就下班,不让老板有抓人的机会。
毕竟还要工作这么多年,要是不学会摸鱼,一下子耗死在了工作上那可得不偿失了。
关了电脑,收拾好东西后又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两分钟才下班,趁周围人不注意,我倒背在了靠椅上,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开始发起了呆。
发呆并不容易,尤其是当我已经确切的知道时间已经临近的时候,就更难发呆了。
“好想快点休假啊。”
这次休假,一定要去一次海边。
想到这里,我又一次盘算起了去海边旅行的大小事项。
几乎是那秒针刚到12,我就立刻提起背包窜出了办公室,还没等老板的办公大门打开,我就已经坐在电梯里下楼了。
走在下班的路上,我忍不住向后伸了伸懒腰,只听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响,原本腰椎积压的压力终于好了一些。
“虽然是过了四十多年,但身体的机能却和当初没有太多差别,只是面相老了些,该说不说,科学真奇妙。”
说着,我又摸了摸脸上多出的几道皱纹,不免叹到“又或者我这面相问题只是工作催的?我看朋友里面同龄人面相都好啊,也不像是滤镜什么的……”
到底也不知道是该怪工作太过摧心还是该怪疫苗效力不够的我只得关了手机,继续漫无目的的走在下班的路上。
看看时间,不过六点多钟还远不到七点,早些年下班后我还会刻意往家里快些赶争取能在七点之前回家,只不过近两年我回家的动力却没开始那么足了。从一开始的6:50、7:00、7:10,到现在我会往故意往八点以后拖。
我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随着扳机扣下的“啪”一声轻响,在这便宜的一次性打火机内点火器产生的小小电流通过电热丝与出气口的丁烷相撞,这一束由相撞所产生的橘黄火苗便出现了。
我在接头点燃了一支香烟,茫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其实说起来我越来越晚回家并不是突生了猎艳的寻鲜心理,相反,我和我老婆的感情多年以来一直很好,我们相处多年也很少起冲突,与同住在一起的父母四人也一直和和睦睦,我们一家人几乎是外人眼中模范家庭的代表。
只不过……
“呼~”
随着最后一口烟圈从口中吐出,闪灭的火星彻底熄灭在了烟蒂上。
随手弹走烟头后,本想再点一支的我下意识掂了掂烟盒才发现只剩下六支烟了,掐了掐日子还有九天才到月底,只得按捺下烟瘾重新将烟盒收了回来。
“哎,一口抽一口的吧……日子一天过一天的这烟也越来越贵了”拍了拍兜里瘪瘪的烟盒,我又摇了摇头“以前能买一条的钱现在只能买半盒了,再涨真就只能找假烟抽了。”
一边感叹着烟民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一边我又抬头看了看干净的街道,周围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虽然做着不尽相同的事,但无一例外很少有人抽烟。
现在还愿意抽烟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我这种年纪的老家伙了。
社会一直在变好,国家在进步的同时也在不断剔除那些不利于发展的因素,香烟就是如此。国家现在成人吸烟率只有3.2%,但烟草收入只下降了不到10%,看来抽烟的我就是那种强硬的顽固分子了。
这么想的我拐过了回家的方向,朝着另一条岔路走去了。
这条路通向的是一条典型的商业街,虽然我住的这个地方只是个小县城,但这里开设的门店倒真是朝着一二线的大城市看齐的。
站在路口一眼看去尽是些挂着各种英文字符和霓彩大字的门店。专卖店、精品店、旗舰店、自营店,场场大爆的买累了就继续往里找小吃店、大饭店、宾馆酒店去休息,要是休息够了再往里找网咖、游乐场、景点公园去玩个痛快。
总之,不把钱包榨干了你是休想出来。
刚一踏入街区不多时,我便被四周来回嘈杂拥挤的人群给感染上了那种独特的“消费氛围”。看着这些狂热的人群,我不由感叹道,有时候不免会低估一个欠发达地区的消费能力啊。
身处于人群之中随波逐流的我,思绪不由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时候我刚四十岁出头,我与妻子二人多年的积攒打拼倒是存下了一小笔钱,虽然我当时正面临辞退风险,但存款尚有盈余的我们并没有太多危机感。只是一起居住的父母总是不大开心,总是让我们能再多打拼些。
他们二老看着慢慢长大的孩子,总想着起码能为他留套房子这样以后他也就不用愁了。
受这种情绪的催化,我和老婆开始为了“孩子的未来”又努力拼搏了起来。当时国家在打压炒房客,又因为一些原因,房价陷入了一段低迷期。那时候,我突然就有了奋斗的方向,看着那个不再遥不可及的目标,我知道,再过十年,我就能给孩子一个未来!
当从短暂的幸福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危机像一支黑洞洞的手枪,已经上好了膛抵在了我的眼前。
随着生命科学的研究成功的公布,房价便立刻有了中兴之势,尤其是当全民接种疫苗之后,更是为房价这团烈火上浇了一桶油。我就这样,看着房价如同闯关般,随着一次次的接种疫苗,价格层层攀升,直至彻底成为一座空中楼阁。
这一次的打击让我好像从一场做了好久的梦中清醒了过来,我感受到了无比的轻松,但也从此失去了目标。在那之后,我开始拾捡起了一些过去的旧物。
思绪渐渐退去后,我来到了一家网咖面前。
不过我并不是要进里面去,毕竟这里限最低消费一百二够买好几天的菜钱了,自以前养下的省钱习惯让我无法接受这种高消费。
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蹭下网,这家网咖不仅电脑设备是向一线城市看齐的,就连布置的无线网络也是最新的3T网,比起我记忆中的网络速度要快多了,虽然单用一个手机并不能很明确的区分出它们之间的区别。
我刚站在门边没过多久,就忽的听见一队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此刻街道依旧人声鼎沸,不过这队人在这无序的人声之中倒是齐整得很,显得很是特殊。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所以只是浅浅的瞥了一眼。
黑白长衫,浅色外套,深色的长裤下一定配着一双带着各种弯钩的运动鞋,头上不是戴着鸭舌帽就是挂着长刘海。不在乎手机消息,不在乎花费开销,只照着自己的审美喜好往身上挂着叮当的各种铁链挂件。
看起来不过只是一群四五十岁的新青年罢了。
自己这个八十多岁的中年人管他们作什么?
“爸!你怎么在这儿?”
忽的一声叫喊把我从手机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嗯?”
我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异色衣着、身上挂着各类挂饰、还留着一头过耳刘海正往慌乱的往背后藏烟的儿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这是身什么打扮?这么多年没回,一来就给我个这么大的惊喜?”
“去、去,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过去就行。”
随手将朋友们赶走后,儿子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摊开双手有些无所适从的说道“就是,就是这种打扮嘛。”
“吸~呼~”
我没在意儿子说了些什么,只是深吸了口烟气后颇为惊讶的说了句“你这抽的是什么烟啊?”说完不下意识往他背后看,当我看见儿子扔的那半支烟后又是惊讶的补了句“呦!带纹的!”
儿子尴尬的从兜里将烟盒掏了出来,刚一照面,我不免又是一声惊呼:
“我…!硬盒红中!这……”
“爸,我这是拿自己的工资买的,你……哎!你干嘛?”
在儿子惊讶的目光中,我一个健步直接越过他将地上那半支烟给捡了起来,将这半支烟小心装进我那瘪瘪的烟盒后,我才满是痛心地说道“你自己是挣钱了不假,你买什么我不管你,但我从小怎么教你的?是不是从没教过你浪费这一条?”
“是,是没教过。”
儿子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忽的反应过来我的行为后立的叫到“这不是一回事!脏!东西快扔了!”说着,劈手便要夺我的烟盒,我直接按下了儿子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可不是一回事,这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拿了自然是我的,别人怎么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爸!”儿子当着这么多人有些挂不住面“算我求你了,这里这么多人,别给我丢人好吗?这盒烟都给你抽,你把那半支烟扔了吧!”
“我不抽,我抽一口过过瘾就行,抽惯了你那个我还怎么抽我的烟?”
义正言辞的将儿子的烟盒按回去之后,我整了整衣袖,只是催促道“好了好了,一走这么多年没个信不说,一回来还数落起你老子来了。”
一句说完,我和儿子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久别重逢的我们二人显得有些尴尬。
“爸,那个……”
“去去去,你去追你那群朋友吧,别管我了,我再待会儿我就回家了。”
粗暴的打断儿子的发言后,我决定开始赶人了。
“行……”
儿子点了点头,虽然看样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但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或许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有些无所适从吧。
只是这小子临走前还不忘对我劝道“对了,爸!一个月流量也不过几块钱,你别在外面蹭网了!真的丢人!”
“不用你管!”
大手一摆把儿子挥走后,我故意看着手机,不去看他离开。
过了些时,我才把手机放下,儿子自然是走远了。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我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得,后悔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叮咚”
一条转账消息弹出,我有些奇怪的点开后,显示的却是“儿子——转账两千元”。
“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看着这条转账记录,我下意识的打出了这几个字,手指在发出键上犹豫许久,看了看这条孤单的记录,还是一一删了没问出这一句话。
“儿子孝敬的……玩一圈去吧!”
将那些烦人的情绪全部抛之脑后,我便开始在这商业街中闲逛了起来。
我本是想去身后的网咖转转的,可终也没有进去,可能是因为“网咖”这个升级版的网吧自始至终从没给我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回忆吧。
说起来,在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与合法的身份证明之后,网吧早已没有了初辟时的蛮荒与混乱——禁烟标志、空调、明亮干净又宽大的场所、炫彩着霓亮LED的电脑。
还记得当时茫然无措的我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甚至不知道怎么开机。
那时候局促却不愿丢失面子的我只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偷偷地观察其余顾客,以此学习如何刷卡开机。
勉强打开电脑后,那张16寸的屏幕一经点亮,各类大小界面便一齐涌入直塞得屏幕是满满当当一丝缝隙也不留,我来回点击巡视只是看到一个个火爆但陌生的游戏标题,它们闪烁的文字像是在引诱我将它点开一样。
进过挑选,我勉强选出个周围大家都在玩我也曾玩过一段时间的游戏希望能找回曾经的感觉,但电子游戏的进步总是日新月异,看着有别于几年前的那个客户端我险些找不到“开始游戏”的图标。
连开始游戏都如此艰难的我想要玩好一局游戏那更是不可能的了,我拼命想要融入周围环境的氛围,但游戏中接二连三的辱骂令我实在无法融入其中享受快乐。
一局游戏草草结束后,我便匆匆离开了网吧,连“下机”这种操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了网吧。于是,我那点已经变得无所谓的网费就在短暂的时光中被浪费了。
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的我被一旁欢闹的人群所打搅,偏头看去,发现是一家开业酬宾的电玩城,里面聚集着满是不到二十多岁的真正的年轻人。他们青春洋溢,活力无限,就连叫喊的声音也要比其他人大得多,照理来说这样的场所并不大适合我这种老年人,但抱着某个幻想,我还是进入了这家新开的电玩城中。
这家名叫“创新娱乐”的电玩城统共分为三层,最热闹的第一层大都是些公仔店、手办店、周边专卖店为主,玩的也都是些扭蛋机、夹娃娃机或是些吐票的老虎机、推币机一类轻上手的玩意儿。
没走几步,便能看到不少相约的情侣或是结伴的好友来回体验尝鲜。
一层并不是适合“玩家”体验的区域,而且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进这里难免会被有些人当动物看的意思,所以我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草草地看了几眼现在流行的物件后,便直接上了二楼。
从二楼开始,各类电玩设施就已经变成重体验用户的游玩海洋了。
竞速类的赛车游戏,不光有着贴近于现实操作的赛车模型,穿上那身帅气的赛车服后进入游戏还能模拟真实的风速、引擎轰鸣的颤抖还有各类弯道加速的推背快感……可惜我在吃比索洛尔,不能玩这种刺激的游戏。
音乐类的节奏游戏,不同于趋同严重的赛车竞速,这类节奏游戏的机器种类繁多,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四五种样貌完全不同的节奏游戏——光点触摸的、跳舞踩踏的、体感操纵的、喊麦遥控的、更有甚者还有沉浸VR能从手中释放各种道具摧毁音符的……可惜我神经衰弱,玩不了这种靠反应的游戏。
枪械类的枪战游戏,太空争霸、异形丧尸、历史战争、未来机甲等等数十个风格类型的本中,完全不同的敌人样貌、完全随机的敌人AI、完全自由的阵营选择,能带给每一个玩家最为真实也最为激烈的战争体会。游戏甚至支持同一区域内游玩同一种游戏模式的玩家联网,进行PvEvP的大型混战……可惜游戏自带真实的受击反馈,不建议年龄六十岁以上的人游玩。
“这里这么多游戏,就没有一个适合我这种年龄段玩的吗?”
我有些生气的说完这句话后,忽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我不由暗笑了一声,随即摇摇头,无奈的叹到“毕竟这种地方本就不把我这种年龄段的人当做客户啊。”
“我都八十四了,我这年纪该去公园打打太极、下下象棋,有能力再骑骑单车或是喝茶、赏花、遛鸟……八十四,可我才八十四啊!难道就没有适合我该做的事吗?”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中产生了点莫名的不甘,总觉得自己还没老的我就这样走上了三楼。
电玩城的三楼比起下面的一二层来说安静了不少,可能和这里独特的布置有关。
三楼相较于一二楼来说空间要小上不少,但从楼外看去却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就是当初在建三楼的时候特意将墙体砌的厚了许多,不光如此还在墙内填充了不少隔音材料,除此之外又墙内贴了柔软的隔音棉材,使得三楼不仅隔绝了来自外界的大部分噪音,这种体验还让刚一进门的我感到了很大的舒心。
走在这里的我比起先前要小心上不少,一方面是由于三楼特殊的场景摆设,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这里的其他游客。
三楼同样是重体验用户的游玩场所,不过游玩的游戏类型则是有些特殊,不同于楼下的STG、MUG、FTG等等,三楼这里只提供一种游戏类型RPG,或者说“新型RPG”。
这似乎是前些年的某种突破性新技术,我不大懂,不过大致原理是基于六代光子集成电路计算机的强大算力,配合AI图库对于现实数据的存储,再搭配上新型VR的体感与反馈操作,可以即时演算出画面真正等同于现实世界的场景体验。
近些年各大游戏厂商基于这种技术倒是做出了不少新游戏,不过都贵的离谱,主要是完整而又独特的游戏设备对于游戏体验的影响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但并不是每个玩家都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游戏成本,于是这种游戏设备便被大量的制作成了成套的“游戏仓”并出售到了各种电玩城当中。
听说近段时间那些制作游戏仓的大厂将游戏仓的主板权限放开了,于是各种基于这种主板的游戏、电视剧、小说,甚至是真实的历史朝代也被刻录进了主板当中。尤其是特定的历史朝代,似乎有不少人愿意扮演古代人物去体验真实历史小人物的一天,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当皇帝、公主,去谈一段新奇的恋爱。
听说因为AI图库人脸数据收集的实在庞大,还有人专门按照AI生成的人脸去当做现实恋爱的参考对象呢。
想来也确实好笑,自己喜欢什么,还要靠一个AI给自己参考建议吗?分明心里就清楚的很,定是喜爱那好的优的,还会去偏爱那些瑕疵的吗?
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我不适合……或者说是这些游戏仓的内容不适合我,最近几十年三点一线的生活让我接受新兴事物的能力变得很差,早已趋同步入模板化的生活中我所在意的只剩下节庆假日、天气情况以及菜价变化,开始不去在意周围的潮流风向。
我逐渐退化成了一个只关注基础需求的螺丝钉,或许我是构成某个机器的零件,但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这里就没有类似于西游、三国一类的故事吗?这总不会是过时的故事吧?”
我在这些游戏仓之间来回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自己熟悉的故事,它们每一个都很火热,但我不认为我还能接受它们。
就这么走走看看,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三楼的中央。
在这里,场中被刻意空出了一大块位置,可中间却只摆放着一台机器,这台机器就像是什么圣物似的被供在一个展台上,向周围看去,那些游戏仓摆放的方式简直像是在向它在朝拜似的。
当我切实看清那展台上的机器时,却又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在的电玩城呢?
“垃圾!都是过时的垃圾还要摆出来!”
这么一句话突然从我身后骂来冷不丁吓了我一跳,往后一看,一群发型特异,发色各异,衣着奇异的年轻烂仔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尽管他们旁边就有禁烟、禁喧的警示牌但这些人还是吞云吐雾的互相嬉笑着,大有一中顶风作案法外狂徒的意思。
那群人中身高最高的那个应该是带头的,因为就他的头型最浮夸,发色最大胆,而且一身穿搭还不同于那帮“新青年”的打扮。
新青年穿着不贴合日常,以个人审美搭以配饰常有高低之分,但装束大体规整,风格则是偏于过时。而这些人的服饰风格则是属于为了夸张而夸张的浮夸风了,阔腿裤、绑腿、花腰带,上身单一件敞胸的黑夹克衫但又不穿内衬光着一片,属实是……不同于社会主流的审美穿搭呢。
我看着他们的打扮,有些过时过回去的错觉。
那个带头人走在最前,浮手浮脚的对着路过的机器拍拍打打,时不时还捻下嘴里叼的香烟磕烟灰。
我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看网管,则是发现原本大大咧咧安坐在那儿的小伙这时直接翘着二郎腿抱臂弯腰的去看手机了,一副不想去管也不敢去管,生怕被注意到的样子。
眼见网管被自己的大哥吓成这样,后面的一群小弟则是有样学样的敲敲打打,甚至有那心眼坏的还专往人家游戏仓里的人脸上磕烟灰。
“这么大一家店,就没一台好机子?”
带头人身边那个浓妆艳抹叫人看不出个年纪的小女生往他身上一搭,只是这么问了一句。见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样说话,带头人很是受用的大声拍打着自己身边的游戏仓,说道:
“都是过时的洋垃圾,就没一个新出的。”
“是嘛?我不懂这些唉。”
见这小女生这么说,后面懂事的小弟赶忙窜上来给老大铺话道“是啊,华哥给咱们讲讲呗?咱们也都好长长见识。”
“哎呀,就这些东西嘛……”带头人窃笑着指着这个游戏仓说道“SGC从503代外型就已经变成半圆柱的光感仓门了,这些方形钮控仓门的算好也只能是400系的。”
“可顶配的490所配的C90芯片也不过1.2tbs,存储20p,频率2000ghz,用的还是OVS四代的VR设备。最新出的SGC690s配的可都是C120,性能翻了六倍不止,而且搭配最新的OVS五代VR远超人眼的视觉体验,只有这样的配置才能有最好的游戏体验!”
那叫华哥的带头人说起这些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而他身后的小跟班们也都识相的做着附和,说着些“华哥就是见多识广”或是“对啊,过时洋垃圾怎么玩啊?这玩不了!”就这么在一众小跟班的簇拥下,那小女生靠的那华哥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
“呦!这地方还有老头会来?”
一听这话,本就对这类人没什么好感的我更是装作耳背没听见,猫着腰溜溜的走了。偷偷地转到一旁后,想着那群喜新恶旧的总该是不会来这边的,不成想还没回头看看情况就听见背后传来一连串的大踏步声响。
那叫华哥的直直地走到我身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老头,你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无奈回身看去,发现那群小跟班也都纷纷凑了上来将我给围了个无处可去,不管他们这群人有没有恶意到底想干什么,看着这一群人我都好是心惊了一阵,过了些时才讷讷地点头道“知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机器,以前还玩过。”
我这句话刚一说完,反而是面前这个小伙惊讶了起来,他满是不可思议的说道“我就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老头呢,原来是个资深老玩家,喂!老……老爷爷,你以前是在哪儿玩过这机器的?”
听我这样说话,面前这小伙也不免带了三分敬意。
“就……”越听这人这样说我就越奇怪,忍不住问了句“你们现在这年轻人还玩这东西?”说着,我不由拍了拍身边的机器。
这台机器有一个直立的框体,框头是一块长方形的半透明横板,框面则是一块老式的显像管显示器,控制面板上有着左右两幅红黄配色的摇杆与按键,正中则是磨光华亮的投币孔。这分明就是一台早已停产过时,但又真真正正的“街机”!
“什么叫‘还玩这东西’,你是在笑话我没见过见识短?”
华哥激动的拍打着机器说道“我告诉你,我还真见过这东西也玩过,这就是OVS母公司尼立在今年六月刚刚发布的新品——RX.a,VR与AR技术的结合能强化游戏现实体验,是旨在为了‘真正的玩家’,也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所制作的游戏机,懂吗?”
“哦、哦……”
我草草地点了点头,随手指着身后的机器说道“所以你要玩这台机器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进那些过时的洋垃圾里去玩那些老破游戏?”
听他这样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因为这东西分明就是一台老式街机怎么看都不像他说的什么“RX.a”。不过,见到这许久未见的老东西,我总是忍不住那股莫名的亲切,就算他不说那些,我也是要试试这台机器的。
见我也跟了上来,华哥也是笑道“老爷爷你也要玩吗?正好,和我对战看看你有多厉害吧!”
就这么,我和这个被称为华哥的小伙就这么左右站在了这台街机面前,看清那是个十元币的投币口后,我开始在兜里寻翻起了我兑换的那些游戏币。但对方见我翻兜,却奇怪的问道“你在干什么?开始啊!”
“这不投币吗?”我也同样奇怪的拿着硬币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玩过RX.a啊?这东西有面部识别功能,当你选择游戏开始后它会自动收费,那个投币口只是装饰而已。”
“啊?装饰?”我有些诧异地指点着控制面板上的那些摇杆与按钮,带着些怀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些……”
“摇杆是开关啊。”
说着,华哥一拉摇杆,只见那街机下的框腹便开了半扇从中折展开了踩脚与靠腰的座椅。当他坐靠在了座椅上后,框侧板又扩展连接到了那靠腰的座椅上与街机形成了个半圆的游戏仓,而玩家就可以舒服的靠躺在游戏仓内。
“这东西可好,完全不像那些传感迟缓,反馈还得靠头盔手套什么的,就是这设计的太不合理,就已经是全自动的了又为什么要设计这些摇杆和按钮?增加无用操作,还不如设计成装饰品!”
装饰品?
当听到这句话后,一时间我都无法再去吃惊于这和我所预料的巨大差异了,脑中所剩下的只有他所说的“装饰品”三个字。
我呆呆的拉动了摇杆,呆呆的看着那折展而出的游戏仓,呆呆的坐了进去开始了游戏……
不到三分钟,我就忍受不了那强烈的虚拟现实感所带来的眩晕,半跪着支撑在地板上的我感受着眩晕所带来的余韵险些呕吐出来。
而坐在另一旁游戏仓中的华哥则是看着我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这地方怎么会有老头吗!喂!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强装年轻了嘛!喝喝茶,下下棋,这些才是适合你的事情。”
面对被打了个原形毕露的我,对方彻底抛开了刚才的三分敬意,只是呼喝道:
“滚吧老头!这儿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在一群人的呼喝声中,我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总感觉,似曾相识呢……
离开了电玩城的我没了再往下逛的心情,走在路上的我,不由回想起了当初那个街机末期时代。在那时,这个小城镇中的街机房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时代的结束,还在远远不断的添加着展示机能巅峰的精品游戏,我和它都其乐融融的在某一时刻突然消失了。
不过,旧时代的我们又能算什么呢?
当人类的寿命不断延长,新兴科技的发展注定充斥着我们的生活。当崭新的未来不断填充时,过往的价值便被无限贬低了。
也是,就像那个根本不认识街机的小孩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我以为乐的游戏不也只是粗糙的像素构成的吗?
低头看了看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了,算算时间早已就了饭点,想到这儿我便赶紧回家了。
按理说,年老长尊,也就是年纪越大越应该在意自己言行所维系的自我尊重才对,但……说实话,丢脸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我很早就意识到了在他人眼中“我”的尊严是不被在意的,作为围观者的他们向来只在意有趣与否,若是你越执着自尊,他们便会越轻贱你,倒不如自轻自贱他们反倒也没了捉弄与围观的兴趣。
再说了,一个老头去电玩城被游戏玩晕了这种事,对他们这种年轻人来说也只是抛头就忘的小事吧,就算偶尔会当做谈资与他人笑起,可到了那时我又能如何相干呢?
“我回来了。”
我一面有些笨拙的推开房门一面吃力的提着手里的袋子,边往家进我边笑着说道“今天猪肉便宜,才九块六一斤,我多买了两斤快放冰箱里。”
老婆见状忙从饭桌上起身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后先是埋怨我一下买这么多菜,冰箱都快装不下了,然后赶紧让我上桌吃饭。
“饭刚做好还是热的快趁热吃。”
“这段时间可少见你在家吃,正巧含巧今天回来的也迟了些饭刚做好,快吃吧。”
妈妈接过我提的另一袋鲜菜放到地上后,也是让我快坐下吃饭。
“额,含巧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这话正问着妈妈,老婆刚放好猪肉从后面过来,随口接道“没什么,就是店里那空调坏了,那修空调的师傅说他一会儿就到,听他这么说我就坐在店里等,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也没来,后来才打电话说突然有些事来不了了改明天来修。”
“诶呦,那空调坏了店里那东西没事吧?要不我现在去看看,这大热天的别到时候捂坏了。”
说着我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端着碗的父亲叫嚷道“去什么去!一往外走就心急一往外走就心急,一天天的,也没见你回家这么上心!”
没来由被吼了一句的我平着脸坐回了座位上,一脸如常的盛饭吃了起来。
“叫什么,孩子不是担心店里东西会坏吗,你这么叫那空调又不会自己好了。”
妈妈一如既往地维护我,但爸爸总是拿着筷子指着我说道“他那是担心东西会坏?他那点儿十三我还看不清?他就是想去外面躲着。”
爸爸眯着眼睛看着我说“你老是去外面躲,躲什么?躲我?还是躲谁?家里人都这么不受你上心?还是我吓你吓得心惊!”
我一会儿看看指我的筷子,又一会儿看看爸爸的眼睛,我不知该看那一端,但我知道不管我看什么他都会生气。
眼看爸爸就又要发火,妈妈连忙把他的筷子按下来,对他生气道“一家人好好地吃个饭发什么火?要再发火你就别吃了。”
“拿这吓唬谁呢?我怕这个?”
眼见妈妈和爸爸又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含巧连饭都没吃一口就赶忙撂碗劝架,却怎么也劝不开他们。
我依旧只是那么平淡地看着他们,我有些闹不明白了,如果我不回家这场架是不是就吵不起来?或者如果我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吃饭,这架是不是也吵不起来?
放下碗筷后,我指了指手机说道“对了,海升今天给我发消息了,他有给你们说吗?”
话音刚落,爸爸、妈妈、含巧全都怔了一下,然后全都齐齐看向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真的吗?”
这句是含巧先问的。
“是啊,他还给我转了两千块钱,要不然我也没这么多零钱买菜。”说着我给他们看了下儿子给我的转账记录。
眼看确实后,妈妈赶忙问道“那海升和你说了点什么?”
“没什么。”我把手机收起来后随意说道“他说他好像这一两天要回来这边,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海升没和你说?”
“他就是说最近好像公司那边放假,回来这边休息两天,具体回不回家来……他也没说。”
“没说……也不知道他天天想点儿什么……”
爸爸只是默默念叨了这么一句后,也就不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后也就没心再计较这些了。
妈妈和含巧看他这样也都默契的不再争辩,转而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了。
一切都这么安定了下来。
不过我倒是和爸爸一样没多大心情吃饭,都只是拿着筷子不时夹一点碗中的饭以示自己还在吃不要收拾,只不过爸爸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而我的注意力则不在那边。
“呵,讲的都是点这。”
“什么?”
看着电视的爸爸没来由的冷哼了一声,对着正在放送的《焦点访谈》评价道“新闻联播把大事讲完了那剩下可不就轮到它讲了?”
“……?”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我们本想继续无视的时候,爸爸却突然问道“你们知道今天的新闻联播讲了些什么吗?”
“什么大会致了什么词,国内经济又有增长,粮食产量增产多少,国外谁又制裁了谁,哪国的货币又增值了贬值了……还有什么?”
“这事可大。”
“哪国领导又遇刺了?”
“比这事要大。”爸爸也不喜欢卖什么关子,直接开诚布公道“人口红利消失了,各个企业都空缺了大量位置,社会急需劳动力补缺这个工作缺口。”
“这是……好消息?”
“现在各个企业什么的薪资待遇可好!都招不到啊,都缺人啊……要是海升二十多年前生了孩子,现在那可就好过了。”
“现在也好啊。”
妈妈在一边说道“现在政府给的新生儿待遇那么好,要是海升现在愿意要孩子了那也不错啊,一直到高中义务教育都免学杂费,他这一代压力就小好多啊。”
爸爸听了她这话又有些不忿地说道“要不说你什么都不懂,这条件一好补贴一高大家都愿意生了,都往多了生,那到时候人多了这缺口不就没了?这薪资待遇不就又下来了?要我说,就应该在他三十岁那年再逼他一把,让他把孩子生下来,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海升不愿意要有什么办法?”
“那就应该死逼一把嘛。”
爸妈两个又僵持不下,纷纷转头问含巧“你说应不应该逼海升要孩子。”
含巧一时被架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要是海升知道你们说这些,他还得跑,也就是他现在不在这儿。”
这一句话说完,爸妈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只是爸爸不免还抱怨我一句“说到底这就是你的教育问题,你的孩子你不逼一把他能好过?反正海升这孩子是越早要越好,越迟生越亏,别说薪资了,等福利取消了他再想要?哼哼!让他后悔都没地方!”
“对了,这次休假,要不我们一家人去……”
我放了碗正向着说去海边旅游的事,却又被妈妈打断到“这两天你头发是不是又长了?”
“有吗?这事不打紧我先去看看空调吧。”
“有,头发都快挡眼了。”早早吃完饭的妈妈拉着我就往外走“空调明天再说吧,你这个头发我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先去理发,趁不到八点楼下还没关门,快走。”
“等下去说不定人家都关门了,等明天再说吧。”
我实在不大想去理发店,所以有意推脱这件事,但妈妈显然不肯作罢。
“你这个头难看死了,披头散发的跟坐牢的犯人一样,都不知道打理打理,让人家给你剪一个好看的头发,我不管你行不行?”
“明天再说……”
“自己邋遢成这样自己都不知道打理自己?”
我还没说完半句话,坐在一旁的爸爸又皱着眉头凶了一句,妈妈赶忙把我往一边推嘴里还念叨道“听话点,别让你爸爸再生气。”
我无意因我激起矛盾,只能顺着妈妈的意思出门理发。
进了电梯刚下三层,电梯门便缓缓打开走进个白发的老奶奶还牵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刚一见面,我妈就显出幅惊喜的样子说道“秀红,你也是刚吃完饭出来?”
“是啊,吃完饭带着小孙子出来走走,透透风,你呢?”
“我带孩子去理发,他这两天头发长了自己都不知道去打理。”
“哦,是海东啊!你可是个大忙人,天天忙上忙下的都不常见面。东海啊,你家那儿子可比你少见多了,怎么也不让他回家来住几天。”
“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五十多了,在外面成事立业忙得很,不过他这两天倒好像是打算回来两天。”
“是吗?倒时候回来了可得领他拜拜我们这些街坊。”
“这不还没定嘛,到时一定到时一定。”
没聊几句,电梯很快就到层了,出了楼后我们和秀红老太便分走了。
秀红老奶奶是和妈妈同年生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像她们这般能维持得了百年多友谊的关系在今看来实属难得,一起共见了彼此的风风雨雨,想必余生都会牵绊这份感情吧!
“‘吃完饭带着小孙子出来走走’,看她说的话,要不说电梯里我不愿意跟她多说。”
“嗯?又怎么了?”
我有些没听懂妈妈这句话说得逻辑是什么,但妈妈则是假声假气的挖苦道“这还说什么?‘吃完饭带着小孙子出来走走’,这不就是想让我眼气她有孙子我没有?”
“她也不是……”
“我告诉你,我才不眼气呢!小孙孩过两年我也有,她过两年可捡不回儿子。”
“……快点走吧,理发店快关门了。”
并不如我愿的是理发店还没关门,已经到理发店门口的我也没了再逃开的借口,只得跟着妈妈进门去理发。
理发的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妹,我刚一坐下她就给我围上了一圈大大的遮布,然后开口问道“准备理个什么发型?”
“就……”
“剪短,把他的头全部剪短,弄得利落精神点儿。”
“可是他剪短不好看诶,他是您……”
“儿子。”
“您儿子年纪这么大了发量保养的已经可以了,长一点还能遮点头秃,要是全剪短就全露出来了,不好看。”
“剪短,全部剪短。”
“可……”
“就听她的,全剪短就可以,快八点了时候也不早了。”
见我都这么说了,理发小妹也没理由再多争辩了,直接拿起剪刀和梳子打理起了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面前发生的事,就这样思绪逐渐放空后,我不由得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秀红老奶奶说那句话时有没有指代我不清楚,不过妈妈生气的来由我却是清楚的,她还在埋怨海升迟迟不肯要孩子这件事。
但我也不愿多想这些,思来想去,突然又想起了秀红老奶奶的儿子。
她的儿子小我三岁,自小就是一个聪明又懂人情事理的孩子,他是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模板,不过也是经常遭受欺凌的对象。
虽然经常见他哭嚎着回家诉苦,但我与他并不熟识,不过依旧能从旁人的口语中听出这是一个温柔而纤细的孩子。
他书读的很好,后来找的工作也很好;他对父母很好,匆匆结的婚也很好;他的事业很好,辞职后创业也很好……
他与同学关系不好,后来的职场关系也不好;他的第一个孩子不好,紧接而来的第二个也不好;他逐渐精神不好,后来选择的下场也不好……
“好了,理完了,一共七块钱,谢谢。”
“看看,这剪完多精神!”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旁的妈妈很满意我的造型,而我也在努力尝试接受我的造型。
“就这样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我没去管妈妈,快步离开了理发店。
说实话,我还是无法接受。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外街,为了不让妈妈太担心,我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我要去店里看看空调的情况,让她先回去。
在第三次说出“我没有生气”后,电话那头的妈妈终于舍得撂了电话。
“唉!”
电话刚挂,我就不免长叹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那个难看的头型,我不免微微蜷缩起了身躯以此让自己在人流之中不至于太显眼,但我又不敢躲得太过刻意,以免惹人注意到我那难看的头型。
我摸出烟盒,将早些时候自己捡起的那半支烟拿了出来——儿子的好烟。
我本是不打算抽这支烟的打算留些日子心情好了再抽,但今天这种情况不抽是不行了。
“咔”,点火、吸气、吐烟一气呵成,简直让人舒心。
“算了,剪都剪了,我一个老头子这么在意外貌干什么……去修空调,修空调!”
老婆的小铺子离家倒是不远,走步十五分钟,也就出门散个步遛个弯的时间。正好我刚吃完饭,这点路就当是饭后遛食了。
很快我就到了小铺子前,小铺子原先经营的本是烟酒副食,那段时间虽然烟价一路上涨,但我还算自得其乐。不过后来随着烟草管理的越发严格,我们家的烟草售卖许可便被收回了,后来就将铺子精简成了副食专卖店,现在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刚一开指纹锁,进门就是好一股昏闷的热气,这个天气没有空调屋里简直不能待人。打算通通气的我在把大门全打开后,趁着无聊,我干脆蹲在门口好好感受起了这顶我一盒烟钱的半支香烟。
可惜,任它再怎么过瘾也本就只剩下了小半根,随着烟蒂上一点火星闪灭,这支烟便被彻底抽完了。
随手将烟头弹走后我站起来试了试屋里的温度,确定能待人后我才开始收拾起了里屋中间的空调。铺子里修理工具很全,可惜我并不大精通家用电器的修理,在研究了二十分钟还没有把冷风外壳拆开的我只能作罢了。
爸爸说的没错,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而已。
低头看了看表,发现时间才八点四十,这时候早得很,屋外霓虹灯光流华溢彩,在那之中人流往复来回不休。我并不喜欢安静,相反我很喜欢身处在喧闹的人群之中由着那股热情的劲头随波逐流,我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本想叫上几个朋友去广场上闹闹,但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坐在喧闹之中的安静小屋中的我不由沉思片刻。
我已经八十四岁了,和我相好的朋友也大都是我这个年纪,在这之中,他们要不是早早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养鱼、喝茶、修盆景,要不就是忙于为子女打拼家业好让孩子能尽早享福。
总之,要不就是享天伦之乐,要不就是……不大好了。
算来算去,跟不上变化的怪人竟只剩了我一个。
“这时候打扰他们也不太好……”
确实,细想一想我已经八十四岁了,虽然逐步中年,但思想已经固化了。或许,我该试着变通,像大家一样接受自己的身份。
“对啊,接受自己的身份,才能接受美好的生活。”
想到这层,我不免面上挂起了笑容,向铺子外面走去仰头展望,一憧大厦的玻璃墙壁在霓虹光彩下轻柔的反射着华美的光线。
“好美啊。”
关门后,我开始向着大厦走去。
正在上楼的我此时十分激动,我当然了解这种激动从何而来,楼梯很长,我的回忆也很长,这一段距离足够来按捺我的激动。
我不仅回想起了我的小学语文老师,他是一个八十年代的文青,给我们教书时才二十多岁,身上一股子青年的热情总是在讲课中洋溢。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他说,那是一个诗歌的时代。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我想那一定是十分浪漫的。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人人都有着充满激情的理想。
我的激动被逐渐按捺下来,但我依旧回忆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改革开放一切欣欣向荣。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那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年代?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仍旧欣荣仍旧发展。
过去的记忆点点活络起来,思绪已难以抑制……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柔的名字。”
——过去总是会被我们缅怀。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即便是那些我们未曾经历的时代。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我们在越来越好可也越来越悲伤与浮躁。
“愿你有情人忠诚眷属。”
——那么我们站在现代回望过去所怀念的是什么?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一定是某些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东西吧!
我站定在大厦的天台门前尽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选择徒步走了上来,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为了其他。大厦很高,那段漫长的楼梯经历足够让我的激动平复下来,我现在需要的确实只剩下了冷静。
“可……我也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打开了天台大门走了进去,天台上晚风怡人,依抚在栏杆前,整个城市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
更近些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翻过了栏杆站在了天台边缘,现在我需要的只有一次舒长的叹气了。
“呼~”
“喝~”
“嗯?”“嗯!”
身边突如其来的动静冷不丁吓了我一跳,这一下险些让我滑脚跌落下去,我连忙扭头看去,却发现一个面容同样沧桑的家伙此时和我一样,都是一脸惊慌失措。
看见对方的样子,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
“兄弟!千万别想不开!”
“兄弟!千万别想不开!”
异口同声的一句喝语几乎是同时喊出,等到我们两个都冷静下来,看着彼此的处境不免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怎么,兄弟,你也是想不开?”
对方先开口问了句,我也就随口应和道“是啊,刚想不开,这才上来。你呢?”
“我?我这不是比你早想不开了点?你要是再来迟点,咱们两个估计就是个先后的事。”
“这个先后争起来可没什么意义。”我指了指他说道“难得遇到个陪伴儿的,别过去了才分个先后,兄弟今年多大了?”
“七十三,兄弟你呢?”
“我八十四,那我叫你一声老弟不过分吧?”
“不不不,一点毛病没有,你是我老哥。”
“那老哥我就先下去了,到了那边我也给你早早熟悉熟悉,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我就要跳,那边那老弟连忙说道“等一下!别啊老哥,还是我先下去吧,我先我先。”
“这有什么好争的?”我有些莫名其妙道“这想不开还有个先后?你先去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有啊,如果真有投胎什么的那我要早转世啊,那我就年纪大了,老哥你就该叫我老哥了。”
“嗯……不行,我要年纪大当大哥!”
“不,老哥你让老弟一回。”
“不行,这事不能……”
“这怎么就不能……”
就这个往生先后的问题,我和对面的老弟争论了起来,一时之间我们并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最后,我们决定先翻回去好好论道论道,以此分个一二出来。
“老哥,本来就是我先来的,先来后到也是该我先去。”
“不不不,长者优先,我年纪大比你老你该让着我。”
“这怎么说呢?”
“很明显,我八十四,你七十三,我老我优先。”
“老哥你这就不讲理了,最新的标准划分把青年的年龄段改成了18—72岁,73—119是中年,大于119岁才算老年。我算是小年轻,你该关爱关爱小年轻才是。”
“拉……老弟,别怪我嘴脏。拉倒吧!这规定改的就是个屁。”
“这怎么说呢?这可是那帮搞科研搞数据的在接种疫苗后通过大范围人体素质检测得出的结论,这是科学,你得信。”
“没用没用没用!”我挥着手说道“你别和我说这些,别说什么最新标准,那旧标准我还记得呢!18到45青年,46到69中年,可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寿命已经被大幅延长的现在,年龄一过三十岁照样会被当做中年人。”
“但是……”
“别说你不是啊,你真信那铺天盖地的宣传吗?你真认为‘全新新时代,青年新七十’吗?你真的能理解那群五六十岁结伴瞎晃的‘新青年’认为他们就是年轻人吗?”
“……”
他突然涨红了脸,半天只是愤愤地憋出一句“扯淡!狗屁新青年!”
“哎!”“哎!”
我们两个又是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怎么,老弟有什么难说的?”
“也没什么,就是儿子的事。”他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儿子,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四十五!可偏偏就是成天瞎逛,一点成家的意思都没有。”
“我儿子五十三岁,情况和你差不多,家里人也是催孙子催的急,不过我倒是想的很开,他浮躁就浮躁呗?还能浮躁多少年?”
“他们可都不年轻了。”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着这些,我只是笑道“你看,你说的要讲科学,既然科学家觉得18到72岁算青年,那他们的身体总归能够撑着他们选择胡闹的。你不会真觉得,孩子只是因为反叛或者观念什么的才不要孩子吧?过两年等他们梦醒了自然就想开了。”
“总归还是这个社会太高压了,什么价格都涨,我也明白想在这个年代安身不容易啊。”他皱着眉头满脸苦样的说道“本来那些年就盼着房价能降点儿了,结果当初研究成果一出,房价又抄了起来!这房价就跟过关似的,接一次疫苗涨一次价!接一次疫苗涨一次!但我还能再工作好几十年!他要是也努力努力,总归是能买个自己的家的!”
“房子这事我劝你看开,我觉得孩子们也不全是为了这事,涨了这么多年,难道孩子们真就死钻在里面看不开了?”
“那老哥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呢?”
“宣传。”我摇了摇头,叹到“我总觉得是宣传的问题。”
“宣传?”
他一时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当初研究结果一出,那个媒体不说青年会成为主力军?那篇报道不写青年的未来?尤其是在疫苗研制成功之后,更是宣传的铺天盖地。二十大点儿的孩子听了这些,那能不认为自己就是世界的未来?可后来呢?”
我看着逐渐陷入思考的老弟,转而又问他道“难道你当初就没有做过因此改变世界的梦?”
“改变世界我从没想过,我想的只是希望能过一个精彩的人生,这样的人生应该充斥着冒险!我应该永不疲倦的前进在探索的道路上,直至最后一刻倒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从回忆之中挣脱出来,面上满是痛苦。
“是啊,生命本该有冒险的精彩,更长的生命则应该延续这种精彩,而不是为了无尽的苦难而奔波,这不应该!”
我也皱紧了眉头,难过的说道“这本是一场被编织的美梦,他们不愿从中清醒,而清醒的人却只能麻木。”
“像我们这一代人,只能在观念与现实之间挤压,始终向前,却无法适从。”
我与他探讨着痛苦,最终我们之间有了结论——那就是不分先后,一齐跳下去。
我们两个愉快的回到了栏杆旁,他甚至从后面扶了我一把,而正当我往过拉他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道“老哥你想的那么通透,怎么还要想不开呢?”
我却只是反问道“那老弟你现在想开了,怎么还跟着我‘想不开’呢?”
“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因为想不开才来的,我是因为想开了才来的,既然你已经想开了,那就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说完,我正要拍开他的手,老弟却一把拉住了我,我看着思绪万千的他也在奇怪他会说什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的生活只是过了43年的无用功?自四三年接种疫苗后整整43年的无用功?”
“‘无用功’?什么意思?”
“父母还是父母,我们还是我们,孩子还是孩子,哪一代人都没有变,变的只有年纪而已,我们都还很不成熟,我们都与自己的年纪并不匹配。”
“你想说什么?”
“其实当我想开后,我忽然觉得年纪的改变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人类本来就能活160岁,会不会就是觉得五十岁就是青年,七十岁才到中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十岁就认为不再年轻。”
我听他说完这些后点了点头,表示我的同意,但我依旧提醒道“可现实是我们通过疫苗延长了我们的生命,即便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生命,可依旧是通过那些疫苗后来得来的。”
“难道我们的观念就没有随着年龄改变吗?”他有些急促的说道“难道我们还要以完全的身体去承载一个不完全的思想吗?”
“思想需要觉醒,而思想的觉醒不同于一个人的生理成长,个人生理的成长是既成的不可往逆。可思想的觉醒就不能像人的成长一样永远向前,它会复古、会倒退,甚至出现毒瘤一样疮病,是不可能一下子既成的。”
“那我们不行,我们的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过了良久,他懊恼不已的说道“我们的后代被我们错误的思想裹挟了,这要过多少年我们才能成熟呢!”
“几百年?几千年?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责任,一代人也总有一代人的苦,我们的错,却总要留给后来人去改。”
“我们难道就没有我们的使命吗?”
“‘使命’。”
我念叨着他说的这个词,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这个‘使命’是确实存在的,但我不觉得每个人都有绝对的使命,但……”
说实话,我还是想“想不开”,不过或许是他的情绪感染到了我,又或许是我的话语劝到了我自己,总之……
“……还是只能面对啊。”
在决定选择面对后我摇了摇头,翻回了天台当中,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我过段时间会休假,到时候一定要去海边,说真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回头想想竟然还没去过一次海边!大半辈子都耗在了这里。”
“是啊……对了,说了这么多,老哥,你是做什么的?”
“一直是软件的编程服务,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是家电维修的,现在在图书馆做管理员。”
“修家电?空调你会修吗?”
“会啊。”
“那,麻烦老弟帮帮忙?”
“可以!走!”
“走!”
就这样,我和这位新认识的老弟一起离开了大厦,重回了现实之中。
“对了,第六期疫苗什么时候打?老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呃,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