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呜……”
嘀嘀嘀……
“啊……”
断断续续的闹铃声,透过渐渐苏醒的听觉,一点一点将少女从熟睡的深渊中拉出来。即使少女很不情愿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拒绝闹铃的叨扰,越来越清晰的铃声依旧穿过被发丝遮盖的双耳,无情地驱赶着甜美的睡意。
“哈……我知道了……起来了……”
少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用还有些酸涩的双手搓掉了眼角的眼垢,以及最后一点残留的睡意,一如每天的日常。
周围的一切还在混沌中半遮半掩,身体的各个器官依旧像是被淤泥阻塞一般僵硬,无法很好地传递人应有的感知,而对此少女也是轻车熟路。
“计算机,给我一杯水,温的。”
随着一声嘀嘀嘀的准备音效过后,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温水被合成出来,并被盛放在了复制机上。少女一边潦草的将长发拢到身后,一边起身走到复制机旁,拿起水杯将水一饮而尽,一如每天的日常。
“呼……”
少女长吁了一口温热的雾气,肚子随着温水的到来也变得热乎起来,全身的僵硬感和模糊感也慢慢地消失了,她有些舒畅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便走到镜子前开始整理仪容。
在镜子中,少女看到了这么一张脸,一张姣好的面庞,挂着棱角分明的眼眶,里面镶嵌着如水般澄澈的眼珠,额头上还披挂着独特的锋利的斜刘海——每天醒来,她总能看到这张面孔——在整个宇宙中,独属于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吉斯图斯的面孔,一如每天的日常。
将凌乱的发丝梳理回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之后,莫娜走回床边,拿起那套散乱地堆叠在床上的黑色制服,肩上的浅蓝色色块表明了她的部门——科学部门。穿戴好制服后,莫娜又将通讯徽章和军衔章分别别在左胸前和领口上。仅有一个的军衔章显示了她少尉的身份。
但是当她穿戴完毕之后,莫娜又不由得停住了,看着她用来堆放一些物品的那张空床。那张本来属于她的室友多米尼克少尉的空床。
本来,她应该被和她同一个部门的多米尼克吵醒,然后在她更衣准备睡下的时候,穿戴整齐地前去当班,留下多米尼克在那张本属于她的床上进入甜美的梦乡。
但是她永远不可能回来睡觉,亦或是成为她的室友了。是的,在几年前,她还在走廊上和刚认识的室友多米尼克前往岗位的时候,在一阵急促的警报音和“准备应对冲击”的提示音过后,莫娜就在一阵剧烈震动过后被狠狠地甩到了一边,当她从剧烈的冲击中苏醒过来,被那个安全部门的人扶起来的时候,她很快看到了,已经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被一块通讯面板后的eps管道过载炸断了脖子、还半睁着眼睛的多米尼克。
讽刺的是,在全舰拉响红色警报之前,莫娜看到多米尼克的那一瞬间,她的直觉,作为占星术士特有的直觉就隐隐告诉她,不远的未来笼罩着乌云。
更讽刺的是,那似乎是她作为占星术士最后一次起作用。
因为用不了多久,莫娜就明白了,她自己,连同她刚刚报道登舰的联邦星舰航海家号,被守护者阵列扔到了距离阿尔法象限七万光年的德尔塔象限,和在阿尔法象限的星际联邦,相隔了七十五年的距离。
她也很快发现了,在这片陌生的星空之下,水占盘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实际上,澄澈如明镜的水占盘,此刻竟浑浊地如同淤泥。
没错,就如同她现在在手中展开的那一盘泥泞一般,莫娜总是在一天的开始尝试性地展开水占盘,然后总是得到一样的令人失望的结果,一如每天的日常。
水占盘在轻微的叹息声中消散,莫娜的视线像往常一样转向窗外。即使相隔着透明铝,仅仅是看着,似乎就能让少女感受到那一片陌生宙域的冰冷与敌意,以及注视着漆黑树林时,弱小又无助的孩童本能感受到的惧怕。
尤其是当那个无助的孩童目不能视的时候……
莫娜打了个寒战,垂在肩膀上的双马尾跟着颤动了一下,发梢上两个占星术士特有的星辰发饰,似乎也在如背景般的无人深空中,迷茫地游弋着。
她还是甩掉了多余的感情,毕竟她的当班在0730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给她多愁善感。她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然后走出了门口,将门关上,将门内的宿舍,窗户,和窗外的如深渊般无尽的星空,都关在了门后。
一如每天的日常。
“好……这个星区的星图绘制完毕……”
莫娜长吁一口气,双手伸直,伸展了一下因为一直弯着腰而有些发酸的细腰,好像游泳之前的热身运动。
随着身体的舒展,视线也不自觉地移到面前的大屏幕上。在纯黑背景的屏幕上,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星辰如散乱的砂砾一般被挥洒在各个角落,好像一边独立于其他同类,又好像一边用闪烁的微光遥相辉映,宇宙的瑰丽与浪漫仿佛就溢满于那星辰之间……
然后这块屏幕就用一种很不浪漫的方式破坏了这幅图景——将星星与星星之间的距离用一丝不苟的直线在图上标注出来,每颗星星旁边都被标注上了坐标、名称、距离之类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十分呆板无趣。
将深邃浪漫的星空拉回到凡人所在的境界,或者,换个说法——绘制星图,正是莫娜少尉在航海家号上的日常工作。
她每天就在这个半球形的房间——也就是航海家号的天体实验室里,将那看似遥不可及星辰无情地拉到坚实泥泞的大地上和凡人肩并肩。她就是一边盯着那个大屏幕,一边在手边的工作站上完成这个消解崇高的“卑鄙差事”。每一天,她纤细的手指就这么灵活地舞蹈在LCARS面板上,一边操纵着各种精密设备,一边将设备观测到的数据一丝不苟地记录在每颗星星旁边,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这些美丽星辰的只是漂浮的大石块的事实,不论那些星星的名字堆砌着多么美丽的辞藻,和列在旁边一板一眼的编号和数据相比,也相形见绌。
但是莫娜并不讨厌这些工作,相反,她还挺享受的。
这不只是因为莫娜对于天体的知识让她在这项工作上得心应手——虽然她这方面的知识确实不错,确切地说,身为那一届学员中天体物理学成绩拿了满分的唯一一人,“不错”似乎有些过度谦逊——更是因为,对于莫娜而言早已不再美丽的星辰,将本质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似乎才能减轻她的恐惧。
自从她凝望星空的双目失明,她再也无法在星空中看到命运的倒影以后,她隐隐约约对于这片星空有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就好像盲人对于黑暗本能的恐惧一般。
但不同的是,即使是先天失明,这个美好的乌托邦时代也有办法让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看见世界的光明。但对于莫娜而言,即使是24世纪的先进医学,似乎也很难帮她重新看见星光背后的命运,更遑论他们现在是在几万光年外一艘孤立无援的联邦星舰上。
“梅吉斯图斯少尉,你的状况我已经检查了。”中年大叔模样的医生一边调整着医用三录仪的参数,一边在医务室里渡步,白色的灯光把他谢顶的脑袋照得锃光瓦亮,“然而,数据显示你的身体情况一切正常,你就像船上其他人一样健康——好吧,也许昨天刚得了安多利亚痔疮的阿尤少尉除外。”医生微微蹙了蹙平时就没怎么舒展过的眉头,“总之,我只能说,就如同你自己所述,‘占星术士’这个对体质有要求的职业即使在你的故乡也十分稀少,而在目前星联的医学档案馆里,对于所谓‘占星术’和个体的体质之间的联系的学术研究几乎没有,也许在我们说话的当下,星际舰队医学部的哪个权威就刚好发表了针对你的情况的论文——虽然我对此表示怀疑——但是鉴于我们是在数万光年外的德尔塔象限,”医生抬起了头,像往常一样微微扬了扬眉头,对着她点了点头,“抱歉,少尉,我爱莫能助。”
莫娜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务室的,也还隐约记得那位舰上惟一的医生——态度欠佳的紧急全息医疗程序(Emergency Medical Hologram)是怎么在还没关上的自动门后面抱怨每个来医务室的舰员总是忘记走之前把全息程序关上的,但最令她记忆犹新的,还是她听到医生的回答时,那如同被判了死刑一般,跌至谷底的心情。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死刑——对于名为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吉斯图斯的占星术士的死刑。
在无法解决这个异常情况的前提下,除非遇到奇迹,否则,这么一艘远距离探索舰,行驶在距离阿尔法象限足足七十五年的遥远航程,在未知的宙域,会遭遇怎样的敌人,能不能得到足够的补给,全是未知数,莫娜能在有生之年安全回到阿尔法象限的可能性,可以说微乎其微。
也许在她垂垂老矣的时候,她能抱着自己的残肢断臂,透过舰员餐厅的窗户看到航海家号飞过的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也许……卡松人或者博格人的攻击,甚至,一个莫名其妙的宇宙异象,就能让她再也没有明天。
不幸的是,纵使第一种可能性也没那么美好,现在的莫娜还是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可能。
莫娜兀自在这个天体实验室中慢悠悠地渡着步伐,双手背在身后,深色的双马尾随着身体的移动也轻微晃动着。明明只是忙里偷闲的渡步,莫娜却感觉到面临十字路口般深深的迷失感。
她流连在控制台前,手指在LCARS面板上轻轻滑动着。被调整为手写模式的绘图程序,也追踪着莫娜指尖的动作,在屏幕上绘制出移动的光标。小小的光标就那么随着莫娜手指随意的步伐在漆黑的星图中飞舞着,不由得令人想起那一个个在黑夜中划过的流星。
莫娜依旧记得,作为占星术士在那个老太婆麾下学习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她还是一个懵懂的孩童的时候,在那些绿茵遍布的山崖之上,她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和这个“流星”一样的天体,短暂地划过夜空,如夏花一般绽放以后,又绚丽地凋零。
流星的舞蹈转瞬即逝,却又贯彻了它的一生。在黑夜的幕布的衬托下,这些星体就这么用生命绽放出此生唯一的舞蹈。而放松地躺在带着些许湿气的草地上的莫娜,就那么注视着由星星的舞步组成的雨帘,将水占盘展开在双手中,渐渐参透那背后的命运与真理。
然而现在,要想体验那样的时光,只能在那个地方,看着虚假的星空了……
莫娜不由得叹了口气。
现在她只能盼着当班时间赶快结束,然后赶快去那里……
“美丽的小姐,你在烦恼吗?”
莫娜又不由得谈了口气,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她已经不会吃惊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身处遇到什么宇宙异象都不足为奇的德尔塔象限,而是因为这家伙自从上个月意外登上航海家号之后就这样时不时来“串门”,而且都是来找莫娜的。
她抬起头随意地扫了一眼,很容易地在右手边的工作站下面找到了那个戴着围巾的夜鸦石像。
“Q,”她不禁无语地扶了扶脑袋,“都说了,你能不能别招呼不打一声就登上航海家号?你知不知道,到时候我还要通知安全部很麻烦的……哦,”莫娜摇了摇头,“指望你们接受正常人的意见是我异想天开了。”
“请称呼我为阿诺德,小姐!”明明石像毫无表情,莫娜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满满的热情,“准确地说,是‘渴望被问路的阿诺德’,小姐!”
“哦,得了,”莫娜直接无事阿诺德的热情,走到另一个工作站跟前开始进行最后的归档,毕竟待会去安全部汇报情况是没跑了,因此她更想把手头的扫尾工作完成,好早点给安全部汇报,早点去那个地方,“就算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接受一个Q的提议的,是个舰队军官都知道你们在进取号上干了些啥,所以,回去吧。”
尽管阿诺德一直坚持莫娜称呼他为“渴望被问路的阿诺德”,他身为Q的本质依旧不会变。Q,一个全知全能的时空不连续体,一个如同神灵一般的种族。自从2364年和联邦星舰进取号D进行第一次接触以后,就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这个种族无所不能,性格上又令人捉摸不透。因为这个种族,联邦和博格——目前为止联邦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敌对种族之一,也是航海家号在德尔塔象限遇到的最大的威胁之一,知晓了彼此的存在,然后就是惨烈的天狼系359战役,倘若没有进取号D的及时阻止,恐怕位于001星区的地球都会就此沦陷也说不定。
至于这个阿诺德,上个月他突然出现在天体实验室的时候,莫娜一度想呼叫安全部,结果却在一瞬间坠入万丈深渊,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躺在绿荫一片的山崖上,看着许久不见的美丽星空,身边还有那个热情的夜鸦雕像。
内心的感动并没有太持久,她马上意识到了,“你是Q对吧?”
然后这个“渴望被问路的阿诺德”便顺从地把她送回航海家号,正好待在她离开时所在的位置。她一呼叫安全部,阿诺德便急不可耐地请求她“问路”。毫无疑问,这个阿诺德的“路”,便是让航海家号快速返回阿尔法象限的捷径。莫娜必须承认,她的内心在那么一瞬间有一丝动摇,但是她也意识到,和Q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进取号的皮卡德上校、莱克中校等人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于是她婉拒了阿诺德的提议。
阿诺德倒也很绅士,并没有为难她,而是乖乖离开了。然而代价是,他自那之后时不时就会过来串门,还是不请自来的那种。就像现在这样。
“哦,美丽的小姐,我求求你,请务必接受我的提议!”阿诺德的热情之中加注了更多迫切。
“行行好吧,”莫娜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操作着工作站,“我说过很多次了,谢谢,不需要。”
不过莫娜还是有一丝庆幸,好在来的是这个个体,最麻烦的那个还没……
“Q,你怎么又来了?!”
莫娜翻了个白眼。
得了,现在最麻烦的这个也来了。
她转过身,果然在身后看见了那个抱着夜鸦雕像一脸恼火的中年男人。那个就是在2364年和进取号接触的Q个体。就是他将进取号D推到了一个博格方块的旁边,促成了联邦和博格人的第一次接触,给进取号和联邦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此刻他正穿着星际舰队制服,抱着阿诺德站在莫娜身后。而阿诺德则在他怀中不停挣扎。
“嘿,Q!”阿诺德的热情变成了恼火,“放开我,我正要为这位小姐提供帮助呢!”
“作为超凡全能的种族的一员,你竟然对着这个弱小的凡人摇尾乞怜,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Q。”Q一脸鄙夷地看着怀中的雕像。
然后,他又突然抬起头看向身前的莫娜,莫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很抱歉,凡人,或者说……莫娜小姐,”Q又露出了他像往常一般带着恶作剧意味的微笑,“我和这个丢人的阿诺德就不打扰你了,”他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甩了个飞吻,“Au revoir.”
啪的一声,一道强烈的白光随着Q的响指突然亮起,闪光过后,中年男人和雕像都消失不见了。
看到两人消失了,莫娜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一边走出天体实验室自动门,一边按动胸前的通讯徽章通知安全部。
赶快去安全部那里把该汇报的都汇报了,莫娜如是想到。毕竟,她可不想让这些糟心事占据了她在那个地方的时间——
待在全息甲板的时间。
“唉,果然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航海家号的廊道上,一个身影行色匆匆地走着。不同于一般都穿着舰队制服的一般舰员,她的打扮可谓格格不入:一顶歪向一边的深色尖顶帽,一身凸显身材线条的紧身衣,背后还有两片像翅膀一样垂下来的轻盈披风,双腿被包裹在深色的高筒靴中。最特别的一点是,她全身上下都缀满了星辰的装饰。
这是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吉斯图斯作为占星术士的装扮,曾经,她一般只有在占卜的时候才会穿上这身行头。
而现在,她只有去全息甲板的时候会穿上这身衣服。
全息甲板,可以说是这个乌托邦的时代除了曲速引擎和复制机以外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部,利用全息投影、重力发生装置等一系列复杂的机制,全息甲板可以再现出一切想要的物品和场景,小到一个21世纪的卧室,大到17世纪在海上扬帆航行的风帆战船,甚至一座城市,它都可以为你再现出来。
现在,每个当班之后的休息时间,莫娜都会来到全息甲板,再现那个熟悉而澄澈的星空。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走出全息甲板的拱门之后,甲板内的一切都会消失,她面对的就又是现实中航海家号狭窄的廊道,和未知而又恐怖的德尔塔象限,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饮鸩止渴吧。
曾经她有听说有些人因为全息甲板过于拟真而患上全息甲板沉迷症,有一位还是进取号的一名舰员,好像叫……花椰菜来着?莫娜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一开始她不太理解这些人,明明可以做的事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窝在一堆幻影当中永远不出来?现在,她几乎觉得自己巴不得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每天扎进全息甲板中再也不出来。虽然,虚假的星空对于她的水占盘而言同样毫无意义,但是最起码,她不用去面对德尔塔象限的恐怖深空。
呜~
莫娜感觉到一阵无力,不禁弯下腰捂住发出不合时宜的叫声的肚子。来到德尔塔象限后,能源和补给不再拥有星际舰队的支持,因此全舰都在实行配给制,包括复制机的份额和全息甲板使用时间的份额。在舰员中间就有了用分配的物资进行交换的行为,“市场”从一开始的混沌到现在已经非常成熟。而莫娜为了多使用一会儿全息甲板,只能牺牲一下自己的肚子了……
没事,等会到了全息甲板,合成一些汉堡啥的,虽然不是真的能填饱肚子,但最起码满足一下口欲……莫娜可怜巴巴地想着。
在穿过一个走廊,再拐个弯……莫娜早就不需要计算机导航,就能驾轻就熟地走到全息甲板了。
但是等她到了门口,却发现全息甲板处在使用中的状态。
莫娜有些惊讶,尽管今天她确实晚了一点,但是一般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使用全息甲板的。
莫娜走到操作面板前,点开面板查看使用状态,却发现全息甲板正在运行的,就是她一直使用的那个程序——草地和星空。
全息甲板的隐私一直是一个争议性很大的议题。至今,在联邦的公民辩论会上,这个议题依旧会引来面红耳赤的争吵。但是莫娜这个程序远谈不上隐私。因为这个程序不是莫娜编写的,而是航海家号全息甲板自身附带的,莫娜也没有对这个程序进行过什么个性化改动。
莫娜惊讶的是,除了她以外竟然会有人使用这个程序。一般来全息甲板娱乐的舰员,都会选择一些诸如夏威夷海滩、街头酒馆之类的更加有乐子的程序,而不是莫娜这个只有单调的草地和星空的无聊程序。事实上,从她偶然在航海家号的全息甲板发现了这个“宝藏”以来,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她以外的人使用这个程序。
“计算机,现在是谁在使用全息甲板?”
“空少尉。(Ensign Aether)”
计算机温和礼貌的女声将这个名字传到莫娜的耳中,留给她更多惊讶。
竟然是他……
莫娜还记得,那天在空间站深空九号上,她正要去停泊在站上的航海家号报道,却在吃完饭的档口被一个佛瑞吉人缠上了。那个佛瑞吉人一直试图给她推销一款首饰,而她则用占星术士特有的观察力和洞察力,毫不客气地当着其他站上的人揭了他奸商的老底。恼羞成怒的佛瑞吉人正准备对她大打出手,而莫娜也准备教训一顿佛瑞吉人的时候,一个留着金色辫子的年轻模样的军官突然出现,将佛瑞吉人制服了,速度之快以至于莫娜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放走了狼狈的佛瑞吉人以后,他和莫娜简单地互相问候和致谢,便离开了。在离开的时候,莫娜只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及他们同为航海家号舰员的事情,显然,他不是那么健谈。
而在他离开的时候,莫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展开了水占盘,试图查看他的命数,结果,却是一片模糊。在还没有来到德尔塔象限之前,莫娜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无法占卜的人。
再后来,和他第二次相遇的时候,是在刚来到德尔塔象限的那一刻。是的,当时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的安全部门的少尉,就是空。
而现在,自从来到德尔塔象限之后就没有过很深交集的两人,竟然在这里相遇……
莫娜深吸了一口气。
“计算机,空少尉有没有设置全息甲板的访问权限?”
“没有。”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进去了?
但是……会不会不太好……万一他在做什么……唉,如果水占盘还能起作用就……
等等……
莫娜突然意识到,即使水占盘能够起作用,她也无法看清空少尉。
这愈加加大了她的兴趣,尽管她也无法完全说出个所以然。
没事……反正他没有设置访问权限,所以应该没有在做什么私密的事情……就算真的冒犯到他,道个歉就是了……
莫娜用手扶了扶永远扶不正的帽尖,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虽然她也不太肯定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计算机,打开拱门。”
随着机械移动的轻微声响,全息甲板的拱门缓缓打开。莫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莫娜熟悉的一切都没有变:点缀着星星的黑夜,种着软绵绵的青草的山坡,以前都如同她昨天前天乃至一直以来看到的样子一般。
但不一样的是,在莫娜一直坐着的那个位置,现在却多了一个人。
和她设想中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穿着星际舰队的制服。相反,他穿着一身棕色的服装,一条白色的围巾从脖颈处垂下,披在身上。
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头熟悉的金发,莫娜忽然觉得,比起舰队制服,这身如同异域旅人一般的打扮更适合空。
她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响,但是丛生的草地无法完全掩盖她的步伐。
他还是听到了声响,转过了身——
“你是……梅吉斯图斯少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