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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半满的酒杯已然碰了一次又一次,会场天花板的大型吊灯随中央舞池折射出凌乱的,耀眼的,令人晃神的光。
“关于这次的合作……”你全然有了醉意,半举酒杯想撬开话题,眼前人却复又做出碰杯之势,自己晃了晃,但也只好将杯举起,就着四下昏黄甚至暧昧的光亮,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你对同他司领导者交谈这块简直是一片空白,甚至极少去谈些合作,更不用说喝酒。
你说不出什么奉承之词,更不愿去碰那些脏东西,只好把酒杯举在身前,一再而再地控制同对方的距离。
“砰。”
如出一辙的碰杯声,就在你肌肉记忆般将饮一口之时,便才发觉这声音并非出自自己。
有一人站在了你身侧,从容般替你挡下那杯酒,示意地小酌一口后,身子微侧了侧,似有意将你护在身后。
你极力眨了眨眼,一时恍神。
那双深紫的眸子,你唯独不会认错的。
“嗨呀,李总。”那人倏而爽快般大饮了一口,笑容使得脸上皱纹簇拥起来,“您怎么……”
你无暇顾及那个人说了些什么话,或者,当他出现在一海光影之中,你的全部视线就只能交付于他。
你脑袋因酒精愈发胀痛,只记得那人嘴巴张合复又张合,李泽言不过淡淡点头示意,待你回过神来,方迟缓发觉,他目光早稳稳落在你身上,甚至你手上将空的酒杯。
李泽言身上亦沾了些酒气,但更多的,则是他惯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你稍有心虚,把酒杯往后掩了掩,你承认自己实是不胜酒力,否则怎会目测不清他的神色。
那应当是浅浅欲燃之势的,惹得酒精后略有放纵的,而又嘶哑深邃克制的。
“李总是和这位制作人认识?”
放纵了什么,克制了什么,你欲看清,而依旧碍于醉意,只觉自己胸口如他眸瑰丽般燃烧,一层又一层,撕扯你酒后难掩的心绪。
“认识。”他点点头,继而又看向你。
你望着他,晃了晃脑袋,一时无措。
他是在等你点头吗,亦或只等你一个牵手便带你一起走。
你想告诉他你无法会意,但若是他径直带你离开,你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自己只是想和他走罢了。
“嗯……我们认识的。”你声音便也如酒水麻痹后般瘫软无力。
话语间你偷偷瞥向他的神情,借着昏黄泛懒的光,一切心绪发酵般放肆生长。
那人似又讲了些客套话,终末又同李泽言碰了下杯,便踩着节奏离去。
喧嚣中生出短暂的平寂,你这才听清会场所放的音乐,像是某种微妙的凑巧,是他先前载你回家堵车时放过的音乐。
你低下头,去猜测他眼中明灭的光。
你说你们认识,何止。
[ And I tend to close my eyes when it hurts sometimes
受伤之时 尽力忽视
I fall into your arms
奔身向你
I’ll be safe in your sound till I come back around
在你身旁 总可安然无恙 ]
他领口稍有松散,全由会场空气那不明意图的灼热。
认识四年也仅是认识吗。
你循着光线看见他系着的领带,深酒红,正是你送给他的那款。
你懂什么叫只缺一个句号便能撰成的文稿。
失神之际,忽觉有股力道欲拿走手上酒杯,醉后不加思考,条件反射地蛮着劲往那力道的相反方向拽了拽。
“怎么?”他目光停在你紧抓不放的那只手上,更确切地。是对他的手紧抓不放,“还想喝?”
你看着他,偏偏说出那话时的那双眼并不凌厉,甚至有种无所适从的温柔,温柔得想让人钻空子。
但你还是乖乖松了手。
你迷糊地冲他用力摇摇头,意思是不喝了。
“浓度这么高的酒,你喝了不下三杯。”他把你的杯子放在桌的另一端,扯了扯领带,“酒品好的人也不敢像你这么喝。”
你对酒式的讲究着实没有什么过多的钻研,有时甚至不知道对方给你倒了何种成分的酒,比如这一次。
你盯着他,加之酒后的放肆,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转身,向最近的服务员要了一杯蜂蜜水,将其递到你手上。
“你喝这个,醒酒。”
你乖乖接过,送到嘴边时,发觉这杯蜂蜜水是热的。
“以后不要和不了解的人谈合作,特别是需要酒才能谈成的。”他侧眼看着你,似还有些话尚未道出口。
“对不起……”你在他面前毫无辩驳之词,只能示弱求饶般软软地道歉。
他叹了口气,你甚至会察觉到他眼中流转的情感。
“还能撑住吗?”
“啊?”你思绪一时断线。
“我说,你的脚,还能不能撑住?”
他一时用无奈语气重复,却又靠近你几步,似想让你借力支撑。
你这才忽觉脚底板一阵生痛,大抵是来来回回走遍了整个会场,同那些人周旋了太久。
你感受着后背的支撑,甚至,你未说出口,光隔着两层衣料,他强有力的心跳时的起伏,都被你感知得一清二楚。
你想了想,却仍旧开口:
“我其实……”
“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
他很果断地回绝了你强撑的话头,怎么他就能对你的这些小心思一览无遗。
那他有听到你潜藏的心跳吗?你不敢问,但他此时的心跳已被你捉摸得分毫不差。
他其实是能感觉得到的吧。
“疼……”你这样想着,咐和他的话般点了点头。
你明显看到他眼中深邃狠狠一抖,连带着你的心绪一同涌动。
若这就是他赤裸的模样,又怎叫人不想捉弄一番。
“先找个地方歇一下。”
他略垂头,撑住你的腰,发丝挠得你额间有些发痒,“那边的沙发可以吗?”
你恍悦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点了点头。
其实哪里都无所谓,这种情况下,你自愿被他带走,去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你都不会拒绝的。醉意可以佐证许多事乃至疯狂,但你要他信你一次,即便你的眼盛满醉色。
醉后的你显得有些闹腾,但奈何还是被李泽言带了过来。
“坐好。”他将你扶正,看着你眼神游离的醉样。
“李泽言…李泽言……”
你无目的一遍遍念叨他的名字,却忽觉脚背有一股炽热的温度。
他正蹲着身子,垂眸仔细去解你的鞋带。
“…啊李泽言你干什么……!”
他闻言抬眼瞥了一下你,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怎么?脚不想要了?”
话毕,你略发红肿的一双脚呈现在视野中。
“我……”
未等脸上微泛潮红的你说些什么,李泽言一手轻轻托起你的一足,往其上抹了些酒精,便又拧开药膏的盖子。
“会有点疼,你忍着一些。”他将你足往上托起一点点,小心地给每个发红部位开始上药。
“嘶……”你本咬牙欲忍过这一关,却不想如何还是未忍住,喉间发出一声响。
“很痛吗?”他皱了皱眉,再一次下手时能明显感到力道的减轻。
如此小心翼翼,这很不李泽言,却又十分李泽言,一如他的爱,深沉而克制着。
你分才是想到了爱,他是爱着你的吧,一直以他的方式。
不然,怎么解释他眼底的海,怎么在看向你时就翻涌起潮来。
这是大海在动情吧。
你看着眼前的他,加之领带的松教,你能清晰看见他颈部明显的线条。
简直犯规。
“现在呢?”分明冰凉的药膏偏偏沾上了他指尖的温度。
你摇摇头,看着对窗已黑的天色,林悄间拂起浓密夜色的风。
“李泽言,你和我是住同一家宾馆?”
“怎么?”他将你双足稳稳放下,继而替你系好鞋带,站起身来。
你看着他的眼,身越处于逆光处便越能酿就眸中的沉沦。
若将现下的他比作猎食者,那先前的一切行为皆是对成熟时机的等待。
或者这么说并不妥当,他对你,没有所谓的占有欲,强制,他将情感与工作区分得很清,特别是你,他不希望只给你那种世俗的,只是肉 欲的,束缚的爱。
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像他这样的人,却要一次次反复询问你对他的看法。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对爱而言,爱已足够。]
他真的是极好的爱人。
“所以……你的房间号是多少?”你别扭着,话语间反复捏着自己的衣角。
你还是羞于对夜色诚实,你不想太过直接。
“1386。”
他看着你,每一个数字都在喧嚣中显得清晰。
他说他在1386房。
“啊……”你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泛起的灼热像引火机器般将脑内酒精点燃。
你是在1385房的。
“…我好像在你对门。”你咽了咽口水,去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对门?”
若他的眼中燃起一抹微烈的火光,那你便是引其自焚的燎原。
“你在1385?”
你不语,只是仰头叭叭望着他,任他的影子替你挡住那暖味不清的光。
“李泽言,你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他靠近几步,直至腿碰到沙发前沿。
你大抵是真的醉透了,缓缓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目光扫过你,你被细汗粘住的发丝,你泛醉的双眼,你微红的面容。
没有一丝世俗,没有兽性的疯狂,像一眼辽阔的海,静静守望他的日出。
“你醉了。”他握住你满是汗的掌心。
海大可以泛起浪潮揽下日光,但不是现在,海要等到清醒的光染遍半个天。
他怎么没想过带你走,怎么不想让你看见他眼底沸腾已久的炽热。
分明什么都唾手可得,他却偏偏对你是一片辽阔的海,一种克制而盛放的爱。
因为是珍视的,失而复得的,所以才会一遍遍反复确认。
要让你知道他爱你,而他的爱并不只有接吻和拥抱。你借着他手上的力站起身来,他在你动作时条件反射般将你的手握得更紧。
“我说,你要不要……”
却不想双脚并不能极快接受一时突来的痛觉,你一时踉跄,整个身体向后倒,连带着李泽言一起。
你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什么措施,本能反应地闭上眼,直至将碰到沙发背时,感到他的掌心护住了你后脑。他喉间有一声轻喘,而你的另一只手,正被他握在掌心。
他离你极近,甚至可以说将你反撑在沙发上,略不稳定的呼吸的热气令你面部又热又痒。
“跳舞?”他语气中故含玩味的笑意。
他果然是所谓征服者吧。
你去直视他眼中繁荣且欲滴的夜色,比你们一起所看过的,任何一晚的夜色都更浓烈。
你一只手缓缓环住他的颈部:
“李泽言,你有没有见过,暮色动情的样子?”
他借着咫尺之距,你如熏醉的诗人,敢凭依醉意对读懂你诗的爱人含蓄致词。
含糊,别扭,笨拙,却执意。
李泽言不语,而你却明显感到他几次加紧手中的力道。
暮色动情了。
想紧紧揽入怀中,想据为己有,只因为是你。
你又一次感受着手掌紧缩的力,注视他的眼,借着他给你的支撑,斗胆于他唇上小啄一下。
或者并非斗胆,而是蓄谋已久。
“李泽言,你敢不敢信我,敢不敢要我,敢不敢带我走?”
平稳呼吸彻底被撞碎,他眼中的夜色一乱又乱,生发出海的汹涌,荒草遍地中燃起的那团火。
他喉结上下滚动,你欲借力继续第二次,却感到他垫在你后脑的那只手将你一揽,腰间被一股温暖占据,迟疑着,你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
“李泽言……”
你看着他,他正抱着你,要往侧门走廊走。
感受着地点转换带来的轻微失重感,你顺势将他领带往下略扯些许,于他颈部下侧咬了一下。
“你……”他语间带有气声与些微的嘶哑。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捉住你不安分的双手,致使你必无可避地看向他,光影不断变幻,他眸子好似无边际的四季,轮转着,如清晨的雾气,落日的边陲,繁盛了不着实际的热烈,款款推向你,直至陷入,直至沉沦。
海说,在我这里,你大可自由奔跑。
不记得如此恍了多久,而大抵是在走廊尽头,一个能洒进月光的地方,他将你缓缓放下,而揽着你的手却因为松开。
你沉沉望着他,月下的眸好似将要钻出一条鱼来。 “李泽言,你要带我去……”
未等你发问完全,唇齿被履上一层温热,继而被其封缄,一层又一层。
你措不及防,欲后退几步,却感到有股力将你往回拉,想将你紧紧固在怀中。
你便也不再躲避,任自己溺毙于这片温热。
“睁眼。”空隙间,他语间的热气打在你唇上。
你听话般乖乖缓缓睁开眼,目睹一群游鱼迷散共舞在同一双眸中。
步子不禁被他带着走去,欲穿过说长不长的走廊,回到邻近的那家宾馆。
他是要带你走吧。
你望着他,望着你的一切。
你们走得极缓慢,依附着墙沿行走。热烈偏偏存活于盈寸月光里。
他只留你半分呼吸的契机,继而又一次拖你沉沦至死。
你们如此反复了一次又一次,空气间有溺毙的喘息。
你被他揽在怀中,他给你热烈,沉痛,克制,放肆,欢愉兼乐极生悲的疯狂。
你清晰察觉,时间一次又一次短暂的停止,复而流动,循环往复。
是他情至深处而不能自控的欲求不满。
直至踏入亮有光的宾馆,时间被他暂停完全。
你们借着暖意的灯光走至某个房门前,是1386和1385。
你暗自去看他的神情,他眸光动了动,似也在看你。
先前的酒加上方才的汹涌沉醉,你思绪已完全陷入某种挣脱不开的桎梏。
“钥匙给我。”他微沉的声音牵起夜色。
“啊……”你愣了愣,却迟缓反应过来。
“…哦……给你。”你在包里翻了翻,将1385的钥匙递到他手上。
他侧身,垂眸去替你开你房间的门,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后,他扶你坐到床上。
他抽了张桌上的湿面巾,俯身轻轻去拭你发红的脸,包括嘴边被吻乱了的唇红。
你也就这么任凭自己放任于他的动作之下,他擦得极轻,似生怕弄疼你一般。
你望着他,手指去摩挲他颈下你留下的痕迹。
他手中动作停了停,垂眼去看你。
他看得好深,又似几十年后笃定不移的沉沉。
“ 李泽言,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酒后冲动?”
你说着,指尖划过他的领带,而他替你把碎发揽至耳后。
他未言,或者,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再开口时已有些嘶哑。
“会。”
准确来说,甚至是怕。
他怎么没想过,或者,在他历经的某个时间线中,与你成为干干脆脆的路人,甚至找不到你。
“我会。”他的手缓缓抚上你侧脸。
你一时发怔,手指去攀他履上的那只手。
那只替你试过泪,揽过发,理过衣,任你牵的手。
你们是真真切切一起走过的。
“那你……”你好不容易对上他眸的深沉的款款,“那你信我一次”
信我像你爱我那般爱着你。
信我正在本能的去爱你。
时间仿佛自刚才的禁锢之中脱离,走得从容,像一种身赴人海的辽阔?
又似某人的释然,从此便说好一起走。
他是信你的,从始至终,不管过去,现在,亦或将来,永远都会是。
他蹲下,又一次替你解开鞋,而这一次,却如同某种仪式。
站起身,铺开你的被子,将一角搭在你身上。
“你先休息,今天你太累了。”
你乖乖点头,却又拽住他的手。
他顿了顿,坐在你床边:
“怎么了?”
“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你不自然般将视线丢在四处游荡。
我们之间是不是还差一个句号。
他喉结上下滚动,望着你,望着醉得通透的爱人。
他知道的,他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去摸索你的手,甚至同你相扣,似要传递给你某种安全感。
“你醉了。”他握紧你的手,却缓缓道,“至少现在,你没有权利对自己负责。”
你迟迟望着他,顿了顿。
他没有将你推开,他反而是在将你抱得更紧。
你明白自己当下的状况,若不是他,你现下恐怕还在会场,在酒精与假意的包围下脱不开身。
你们无必要趁醉撕扯自己最炽烈的本能。
他不摧残你,他不会趁乱摧残这样的你。
爱人不会带给爱人清醒后几率的覆灭。
你摇摇他的手,曳起他眸中的火光。
毕竟你早已经是能牵动起他眼中深海的万中之一了。
“明天没有会议,你也可以晚点起。”他起身,整了整领带,“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叫你。”
“合作方面,需要的话,我给你推荐。”他侧身,淌进那零星的夜色,“总不至于像这次,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他是要给你这种爱的啊,不是短暂欢愉的爆裂与无边际的虚幻沉醉,而是现实的,克制下封缄有浪漫至深的,直立于世界尽头的,互相成就的壮大。
[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 疯狂梦境]
你亦因他而无所不能。
他陪你见证了太多,小到等一次花开,大到见证文明的兴衰。
[我手刃了我的爱人,我亲眼看她陨灭,我们曾隔着时间在树的两侧对望,我守他守了一万年。]
[我手刃了我的爱人,他迟迟说着不需要抱歉,他说无论身处何处都会找到我,无论在哪个时间线我们都会相遇,我等他到至深至死。]
弯月一轮陷入于天,书写那歌颂你们的狂悖词句。
心口向左,命运向你在的这边倾斜。
“你是我的,上天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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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带着朦胧思绪缓缓睁眼,不如说,是一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淡酒味与尚未消散完全的麻醉缠遍了身,叫人心绪难平。
你起身,摸着黑,下床时因重心不稳险些栽倒。
摇摇晃晃伸手够到灯的开关,换了件较薄的衣,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却并无滴水洒出。
“怎么……”你又反复开关了多次,却仍旧没有任何起效。
宾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你一时无措坐回到床边,一醒就再也难眠。
踌躇半晌,再次起身打开房门。
1386的轮廓尚可清晰看见。
“那个……”你怯怯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李泽言?”
大抵是极不漫长的几秒,门的另一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继而被打开完全。
门里的他似是刚洗浴完毕,发尖上还有些水。逆着窗外投来的光,加之冷色调的衣,如同贝加尔湖,复而苏醒。
他知道是你。
“我房里的花洒坏了,所以……”你开口向他解释。
他一时皱眉,却不是因什么故障,更多的,是全身上下几乎算得上只裹了一层纱的你。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未道出口,将你慢慢拉进来,继而锁上房门。
如同将珍视之物藏起来,好不让其他人看见那般小心翼翼。
“你没睡?”你走进浴室,话头却还问他。
“处理了一些项目,安排了明天的行程,刚刚去冲了澡。”
李泽言替你将浴室门带上,使得声音有种阻隔感。
“那现在呢?”你打开花洒,适度的温热使浴室内升腾起热气。
大抵是他刚沐浴完的缘故,整个浴室中都有种时隐时现的檀木香味。
“现在?”他的声音隔着一层朦胧传来。
“现在你来了。”
“我……”你关掉花洒,一时语塞。
你这才发觉,这是你先前给他的那式香调。
你先前怎么就没发觉这燃起的半点星火,好让它燎原。
你需要它,相对的,你对他也是不可或缺。
即使没有此夜,你们彼此也注定是要相交的雨痕,一眼万年过后,总归要一同干涸。
“李泽言,你知不知道,有一首歌的歌词。”
“嗯。”
你深吸一口气,又像衔接上他对你的那种,说什么都会认真倾听的一如既往。
“是这么唱的, ‘那是一种,比滑稽更无稽,比歪理更无理的情绪。那是一道,比难言更难喻,比怯懦更怯惧的心意。’ ”
“ ‘那是一个,比孤独更孤寂,比痛苦更痛极的比喻。那是一则,比生趣更无趣,比无力更吃力的真理。”
门外人留你一片沉寂,更多地,他大抵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正如先前的每一次,组织陈词向你游去。
“我对你,就是这种笨拙的,别扭的,这种心绪。”
“无人知亦无人晓,只是追逐晨光的万分之一。”
“我想过有关我们的以后,想过很多很多。”
“我不敢去抓啊,我怕它柔软到一碰就到,我抓不住。”
“我怕它会走丢,走丢就再也回不来。”
你裹好衣物,推门走出来,一片热气鱼贯般往外边的夜中涌。
你从滚滚氤氲中睁眼,光热之中,与你对望着,站有一个他。
原来他一直在外守着。
“笨蛋。”眼前人向你伸出手,穿过水汽与夜的黑,恍若如梦。
“这里没有所谓晨光,这里只有李泽言。”
“你想知道的以后,有我陪你一起去看。”
你看着他,水气已全然消散完全,它离去,成就你们的,唯独有你们的,沉寂中热烈的世界。
“之前某人问过我,问我 ‘你敢不敢喜欢我?’ ”
你恍了恍,旧日画面浮现眼前。
他说他敢。
“现在,我要问你。”他拉着你的手,带你走至落地窗前,一片灯火霓虹静静流淌。
“你敢不敢跟我走?”
他望向你,声音在人间烟火之中辽阔着。
敢不敢跟我走,即使我们注定有一个琐碎的余生。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可我早把他安排进 全部余生里]
“我敢。”
[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真陪他冬季夏季,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真牵过他的手臂]
“李泽言,我敢。”
你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
对于你,我怎么不敢。
“你知道歌词的后半段是什么吗?”
“你说。”
你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抬头,对上他的眼。
“ ‘可是我爱你,如盲人于火海悬丝之上亦步亦趋。’ ”
[如跛脚的孤狼穿越过荒漠几万里。
如瘦弱的雄鹰穿越过雪原几世纪。
如旅人于刀山剑阵中披满身荆棘。]
你目睹他眸中的枝干,朝圣般生长起来。
“李泽言,我不喜欢放声说爱,这太轻浮,太飘渺。”你搂紧他,感到腰间也有一种力道将你收紧,“可是现在,我真的真的,好想对你说,对你这么说上一万次。”
真真切切,如词穷一般。
“笨蛋。”
他将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看向在夜下被熏醉的你。
“我都知道。”
“记住,以后,不要再像盲人悬丝。”
你不是因我而造就的,亦不必因我而成为跛脚的孤狼,瘦弱的雄鹰,披满身荆棘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