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翅膀的鲑鱼和它的巡礼之年

*因为疫情摆了两个月,再度捡起这篇发现已经没法写出当时想要的感觉了,遂继续摆(土下座)望轻喷。

*文笔废,OOC,我流无差。

没有翅膀的鲑鱼和它的巡礼之年

(夏)

考试结束的铃声盖过了窗外喧哗的蝉鸣,乃琳按好笔盖,揉了揉酸涩的手,长吁一口气。那些还在埋头奋笔疾书,苦战案例分析的同学抬头羡慕地看了她一眼,内心感叹学霸就是不一样,还能答完题的。

走出考场,各个都是垂头丧气,身心俱疲,迈向自由的脚却充盈着力气——考完了就是解放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约着去吃烤肉、唱K,甚至是做足疗,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暑假享乐的怀抱。

回到宿舍,外省的舍友正急不可耐地打包着行礼,乃琳却不慌不忙地拉开抽屉挑选起口哄。

“哟,今晚要去约会?”

“不是啦,是去剧院。”

“去那干嘛?你要表演?”

“就我还表演…我当然是去观众席坐着了。”

是夜七点,夏半年的落日仍气定神闲地欣赏着车水马龙。一辆计程车航行穿梭,最终停泊于市中心的繁华。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多瞄了面容精致的乘客几眼,内心八卦着她是不是要去和恋人约会。

“姑娘是打算看话剧?”

“芭蕾。”

“高雅。”司机比了个大拇指。

步入剧院前,乃琳理了理头发,和门口的宣传海报合了个影,激动的手给照片增添了模糊处理,又或者说,是夏日的暑意氲氤。

好热啊…早知道把头发扎起来了,汗水都快把妆弄花了。乃琳用入场券扇了扇,并无丝毫凉意。只得三步并两步进入设施内部,冷气包裹也没法安定那颗激动的心,这是乃琳第一次现场来到剧院观看芭蕾舞表演,她或许比演员还要更紧张、专注。

芭蕾美学讲究力度与控制,舞者健美的身体曲线煅铸于长年累月的燃烧的玉石,温润无暇,光华内敛。她在她的舞台上是自由的,那裙纱宛如炫目的行星环,肃重的幕布是专属于她一人的宇宙,恒星只为她照亮。她破除引力的法则,用灵动的跳跃重构自己的坐标系,此刻,她即是唯一引力,所有观众的目光定驻于她身。不论是天鹅还是仙子的比喻都因此显得逊色,她仅能由她自己代表。

曲终,舞毕,她向观众行礼,挺拔的脊柱是她与生俱来象征着骄傲的权杖,又下颌微含,用谦敬抹去些许锋芒。仅用一个动作,诠释了什么是不卑不亢,高贵典雅。

乃琳这才发现自己眼眶里竟然裹着泪,美得不可方物的舞姿是具有支配性的,让人想要去倾慕,去臣服,做她的裙下忠诚的骑士,或是绕转停留的卫星。

“美女加个微信。”

面对不礼貌的搭讪,贝拉难掩不悦,眉头紧皱。

“宝贝儿!等你好久啦!肚子饿不饿呀?”

正在她准备拒绝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个人,自然地揽上她的腰,她满脸讶异。

“不好意思噢,我和我朋友订的餐厅快排到了,我们得走啦。”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甩下这句话,拉着贝拉迅速离开了。

“谢谢你。”或许是走的有些急,又或许是气温居高不下,贝拉脸红得如鲜血欲滴。

“不客气。”乃琳收回手,笑着说道,“你刚才在舞台上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

曼妙的腰肢理应说是有力强韧的,挽起来为何却觉得纤细脆弱,惹人怜惜。

“谢谢你…”

“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这回轮到乃琳惊讶了,柳眉高挑,丹唇微启。

“好啊,我叫乃琳,你呢?”

“贝拉。”

这就是法学生乃琳和芭蕾舞演员贝拉的第一次相遇。

(秋)

舞台上强大的舞者会向她的恋人撒娇说今天压腿好累,恋人一边帮她按摩着腿,一边嘟囔着拉姐我不想学了你养我好不好。贝拉就捏捏她的脸说那可不行我还想等着你养我呢,今天背法条明天挣金条,不然让你吃竹条。乃琳吓得一个哆嗦,又冷静下来,将《反家庭暴力法》娓娓道来,从立法目的讲到司法实践,从法条文义讲到真实案例。逻辑清晰,通俗易懂,贝拉真想给她录下来发到B站上面去,肯定会又成为知识区的入站必刷作。

“你这不学得挺好的嘛!”

“过奖,毕竟捍卫人身安全,是我紧急迫切的需…啊!拉姐对不起!我错了!别打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甜蜜地度过,像棉花糖融化在热可可之中。

赶完论文,保存提交,乃琳伸伸懒腰,然后拖着甜腻的调子说:

“拉姐——我写完啦!”

“哦,那你好棒哦。”

“你…!”

“快收拾好吧,我们去吃日料。”

“好耶!”

她们一边喝加很多冰块的蜜瓜苏打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闲天。

“拉姐你知道吗,三文鱼,其实就是鲑鱼的一种啦。”乃琳用筷子戳了戳刺身。

“啊!鲑鱼…我有一双鲑鱼粉的舞鞋,可好看了!”

乃琳看着盘中的刺身,想象着贝拉穿着它们跳舞的样子,手中的筷子就这么住了。

“咳咳,总之呢,这种鱼最大的特点是溯游,它会从海洋回到淡水区。“

“回到?”

“是的,淡水区是鲑鱼原来的出生地。回去也是为了产卵,繁衍后代。”

“在逆流而上的旅途中,鲑鱼会经历很多危险,甚至丧失性命。”

“跟去圣地朝拜的信徒一样呢。”

贝拉静静看着杯中的气泡,没有注意到自己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乃琳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平日里总调侃贝拉是“小土妞”,但乃琳很清楚作为艺术从业者的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感性。她书架上供奉着美的神灵,心里栖居着细嗅蔷薇的浪漫诗意。

“鲑鱼最后回去的一定是同一片海域吗?”

贝拉发问,冰块抖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原来那片海域,看看别的风景什么的。”

“那如果选择别的道路,结果抵达了悬崖呢?”

“会很危险吧,谁让鲑鱼没有长翅膀。”乃琳攥紧杯壁,冰凉的水珠从指尖滑落。

“您好,您的红豆冰沙请慢用。”服务员及时地将她们从哲学谈论中解围。

回去的路上,乃琳哼唱起了《在水一方》,她音色甜美清澈,有着无穷的磁性。晚风温柔,为其伴奏,又平添了几分愁。

贝拉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她的歌声牵引到那片芳草丛丛的河畔,她眺过芦苇叶上的霜花望向水中央,白露茫茫,未能窥见塞壬的面庞。

在第二遍唱到“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这一句时,乃琳将头轻轻靠在贝拉肩上,停下脚步。

“乃琳,你是不是学过声乐啊。”

“嗯…算是学过一阵子。”

“喜欢吗?”

“嗯。”

“那以后我天天唱给你听。”

“好。”

乃琳将贝拉紧紧抱住,她的手指攀上贝拉的背部,再用指腹轻轻摩挲每一寸脊骨。耳侧传来两人心跳的低鸣,黑夜随着体温的升高,开始于寂静中震动。这是一场加冕仪式,在诸神的见证下,乃琳与贝拉共享支撑着她躯干、舞台、信念的权杖。

秋日的云朵就这么继续编织着散漫的生活。在惬意的午后,贝拉枕在乃琳的大腿上读着她爱看的自然杂志,乃琳则是马不停蹄地敲着键盘,偶尔俯下身亲亲贝拉的鼻尖。

“姐姐的眼睛真是看千万遍也不会腻。”

“噫你这个人真的是好肉麻,是不是又跟韩国网友学的怪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哦姐姐。”

贝拉赏了她一个大白眼,翻翻书页,却是整篇彩页蜘蛛。

“蜘蛛啊啊啊啊!”贝拉吓到把书仍得老远。

“你…”

“呵,让你翻白眼,被吓到了吧!”

“明明你自己也被吓到了!”

贝拉起身,额头磕到了乃琳的下巴,她没有道歉,而是径直下沙发走向杂志,将其捡起。乃琳恨恨地想,不是所有抱在怀里的兔子都是乖顺的,还有贝拉这种乖戾的。

“这是什么…?”她注意到乃琳的手包下压着一张白色的小卡片,伸出手抓起来凑到眼前,是一张名片。

“啊…前阵子乐华娱乐的星探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个虚拟女团的企划。”不知道为什么,乃琳的语气有点慌乱。

“这样啊,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毕竟现在找工作还是很麻烦。”

“所以…拉姐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

很久的沉默,秒针都嫌不耐烦了,发出巨大的噪声。

“哈哈,开玩笑的啦,我们拉姐可是要进中芭的。”乃琳第一次这么不熟练地缓和气氛。

“嗯嗯,到时候我进中芭,乃琳成为最好的MC,我们,我们都要努力加油。”

气氛就这么僵硬到极点,两人都感觉身置的泥潭。

“拉姐是怎么知道那边想让我做MC的?”

贝拉在乃琳怀疑目光的注视下,冷汗直冒。

“那天我在你们更衣室喊你们的队长,你为什么会答应?”

本以为会永远温暖醇厚下去的热可可,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打翻,那些甜美的汁液在冰凉的地板上凝结成惹人嫌弃的污渍。

“队长,你还记得我们在枝江的那几年吗?”乃琳用发问撕碎这场滑稽戏,她的声音在抖。

毕业的时候,枝江下着很大的雨,她们把酒高歌,互诉衷肠。

“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呜呜呜…不再有…”向晚哭得身子和声调都东倒西歪,乃琳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啦好啦,怎么这么多年了唱歌还是这么拉。”结果没想到向晚哭得更凶了。

“坏女人…这个时候你都还说我拉…呜呜呜…以后都不会有人说我拉了…”向晚情绪激动得摆腿甩手,把空酒罐都打翻了好几个。

“你自己听听你这话矛不矛盾。”同样收不住眼泪的珈乐倒是给她逗笑了。

嘉然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擦拭掉眼泪,深呼吸使自己镇定下来,提起精神说到,“好啦好啦,大家不能给别人带去那么多笑容,结果自己哭着收场呀,大家都笑一笑。队长!你先笑一个做表率!”

“呜…好。”贝拉试着挤出笑容,她的胜负欲在这个时候莫名发作,努力地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一点,跟表演川剧变脸似的。

真是太憨了,四人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又发出大笑。

筵席散去,愁绪和雨还在连绵,即使如此,也要怀揣着悲伤与不安继续向前。站乃琳与众人拥抱、道别,乘上了通往机场的计程车。她望着车窗叹了口气,雨水与雾气模糊了这座城市的面貌,就像那琢磨不清楚的未来。

不一会儿,酒劲上来了,眼皮变得比心情还要沉重。

“师傅,我睡一下,等会麻烦您叫一下我。”

“好叻!”

只是再度睁眼,却是陌生而熟悉的景象。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学宿舍的天花板。

花了好一阵子她才意识到,自己没能奔向未来,反而回到了过去。是的,是回到过去,而不是从某个梦中醒来,枝江的一切,一定都是切身发生过的,那不是一场梦。她每日每夜都反复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能回到过去——尽管已经遭到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无情反驳,“回到过去”仍是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幻想,想回到过去弥补犯下的过错,想回到过去利用好蹉跎的光阴,想回到过去抓紧失去联系的人…

亲历者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回到过去,其实就是被剥夺了现在。现在的未来其实是过去——乃琳的时间感也混乱了起来,她被抛掷到了浓雾之中,这个世界让她想起那日雨水混流的车窗。

湍流急促,磷石暗布,能做的,只有向前。她鼓起精神投入学业,幸运的是,许多知识还存留在脑中,期末不用刷夜也能稳妥把握。加之曾经在“社会”染缸中的游历,她对“法律”有了更为深刻的看法。

……可是法学果然好难啊,她对着厚重的教材第717次感叹道。

“法学,狗都不学。”一只粉色小恶魔在脑中开始咯咯笑起来。

所以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来着?明明最后的工作与此完全无关。

“以对你好的名义让你痛是不对的。”母亲曾这么教育过自己。她也很听话,以至于让帮忙压腿的舞蹈老师哭笑不得。

“你呀,既明白道理又会讲道理,不如当律师算了。”

“律师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替别人说话的人。”

这么看来MC和律师,在某种意义上是殊途同归的。一个是为了大家的快乐,一个是为了大家的权利。

“或许我也可以作为法律人乃琳去经历一段不同的人生。”

不过应该不会存在一个“舞蹈家乃琳”的时间线吧?毕竟老师都拿她没办法了。

贝拉又是怎么在那么小的年纪忍受住疼痛的呢?那些压腿会让要强的她泪流不断还是憋着不哭把嘴咬破?还是说正是那些练功吃苦的日子让她成为了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说的好像还和她有联系一样。乃琳的心脏紧缩后又无力地展开,像一张揉皱的纸。

好想她啊…

室友们都已熟睡,她在这不被察觉的黑夜脆弱崩溃又悄无声息地大哭。

若是以前贝拉在夜晚听见她压力过大的哭泣,第二天训练时也会稍稍对她不那么严格,还会找借口拉她去小巷子里吃好吃的。

现在的拉姐在做什么?

有听她描述过在芭蕾舞团训练的时光,也幻想过那是什么样子…

好想去看看她啊。

“难怪你的腰没有受伤…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回到了过去。”

自己的语气好冰冷啊,一定是受肃杀秋意的影响。

“对不起…”贝拉咬紧下唇,看着乃琳的眼睛,她想到,难怪乃琳会说千万遍都看不腻啊。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又没有质问你,你在揽什么罪?”

“难道你觉得,我期盼着你搭上你的梦想,以伤痛为代价来和我们相聚?”

真相的摊牌铰断了她理智的弦。

本以为乃琳会指责自己背叛了她们的贝拉愣住了。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犹疑和愧疚都太过高高在上——她们的人生不是因为她王贝拉的举动所决定的。

“我们四个人都期待着你登上那个心中的舞台,你能不用绝望地在床上饱受伤痛的折磨…”明明应该是为之庆祝的事,可她满嘴火药味灼烧着两个人的心。

“你却觉得这是对不起我们的事吗?”

明明应该笑着祝贺她的。

“我…”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为我的自大道歉。”

不应该说对不起,可心中还在不合时宜地涌起愧疚。

为什么自己不敢去联络其他人…难道真的是如同乃琳说的那般,自己怕被“拖累”,被“拖回”那条道路?

“不要再道歉了,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既然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何必再照搬重复一次女团梦?回溯后的这个节点里,她们五个本来就是陌生人,没有亏欠过什么。就好比打游戏二周目会选择另一条支线的道理一样,贝拉不过是背负着孤独奋力游去那片魂牵梦萦的海域,不同于小说里“开挂的人生”,她没有翅膀,仅仅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逆流而上。

自己又凭什么质问她,而不是恭喜,安慰,拥抱她?

“人与人之间是没有缘分的,我们的重逢不是什么所谓的上天注定,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还敢来见我吗?”真是任性的话,她开始讨厌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精神压力不堪负荷,行为在不断地背叛着理性的劝阻,后悔在内心的一角喧嚣,直到她拎包离开了公寓,留下贝拉一人失魂落魄。

此后几个月,她们也不约而同地不再联系,一如曾经的默契。

(冬)

历经法考的乃琳感觉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

她最终没有选择加入A-Soul,而是想在此段时间里成为一名为弱者发声的法律从业者。或许在“回溯经验”的加持下,加入A-Soul,重复那样的人生一定是最稳妥的选择,犹如打游戏偷瞄一本详细的攻略。

但她没有选择稳妥与熟悉,而是探索一种可能性——她也不甘心再度踏入同一条河流。胆小的乃琳,鼓起了勇气。

那个给她勇气的人,又在做什么呢?前阵子意气用事加上忙着备考根本没有和她说过半句话。

乃琳点开聊天窗口,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打开朋友圈看看那家伙的近况。

就在前不久,她进入了国家舞团,真真切切握紧了那份梦想,她低调地分享着这份喜悦。照片上的她依然是那么优雅,乃琳想,小土妞,这两天穿这么少会不会冷呀。

而在昨晚,她分享了一首歌,乃琳记得嘉然以前唱过这首。

“所以是想然然了么…”她产生了无理取闹的醋意。

我摘下一片叶子

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 舞蹈

贪婪地说话

……

原谅我飞

曾经眷恋太阳

眼泪就这么汹涌而出,她一直都明白,无论在怎样的时间线,贝拉永远都会永不低头地去做那名最闪耀的舞者。

她想起曾经那些爱着她们的人对她们真挚的祝福,于是在评论区敲下:

“去更大的舞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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