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两篇说了疯狂疗法四大理念中的强化和净化,剩余两种则是浸泡和运动之规制。
第三,浸泡。
“两个主题在此交错:意识洗净以及所有使它和清净及新生仪式有关的一切;另一个主题为浸润,它的生理学意味着许多,其作用为改变液态和固态的基本品质。”(521)
一说到浸泡和清净作用,水无疑是最直白的联想,“这时回归水之清澈便有作为净化仪式的意义”(521)。
从中世纪开始,将躁郁症患者多次沉入水里便属于疗法之一,到了17世纪,人们又加入了一个新元素即出其不意地将疯子沉入海水或淡水里。
“由17世纪末起,沐浴法成为或再度成为疯狂主要疗法之一。”(523)
“在一项主要关心液体和固体平衡的实用医学之中,水会特别受到重视,这乃是自明白之事。水因为有浸润能力……而且水还能接受到冷和热这样的补助的性质……具有紧缩、凉爽或加热的效能……还能拥有铁那样的强化效用……水是所有可能的疗法主题的汇聚之处,它形成一个操作性隐喻无法用尽的储备区。”(523-524)
古今中外,水及其意象延伸出来的事物,包括但不限于诗词歌赋和治疗方法等,简直不胜枚举,人这种生物最是自大,喜欢把自己的想象强加在其他存在上,还觉得自己可真伟大。
疯狂或躁狂等被认为是热性疾病,即“血气沸腾,固体膨胀,液体被加热到蒸发消散,使得病人的脑子‘干而脆’”(524),所以具有冷却作用的水则理所应当成了治疗手段。
“冷水浴驱逐身体周边的血液,而且‘把它更有力地推向心脏’……热水浴则是“吸引血液流向周边。”(524)
热为水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对于某些人来说,冷水可以干燥,相反,热力却能保持水之潮湿……松弛、普遍潮湿、整个有机体陷入柔软……以上所提全是阴性躯体的特征,和阳性的干燥结实正相对立,那么热饮料的过度饮用,便有可能造成人类的普遍女性化。”(525)
人类强大的关联能力看可谓所向披靡,更可怕的是这种关联能力还是人类普遍存在的。作为一种沉迷因果的动物,人类仿佛没有因果就活不下去,在因果惯性的拉扯下,即使得到的是一个扭曲的东西也在所不惜,因为人把那块扭曲的东西命名为因果,那它就是因果。
冷水不单可以冷却,还可以强化,“当我们在冷水里洗澡或当我们被冷水所侵入,我们会看到血管和肌肉组织如此地紧缩”,这种“加强心脏和血管的律动收缩力”(526)则能强化机体,这时候强调的是水的寒冷性。
但是,在另外的理论里,“热力干涸了水的湿润力……为了治疗‘神经卷曲’和‘薄膜干燥’所引起的神经病”则推荐的是“温水浴或冷水浴,它们可以浸透机体组织,使之恢复柔软”(526)。
有人把热力与湿润联系在一起,又有人把温水或冷水浴与浸透机体使之柔润关联起来,这些过于丰富的联想本身就矛盾重重,水成了一个任人解读的治疗主题。
水的关联意象太多,到了18世纪末,水的各种力量因为众说纷纭而逐渐推出衰退,最后成为了一个中性的东西,回归到了其简单的进化作用:
“在它身上唯一被加上的性质便是暴力,它必须要形成一股难以抵挡的巨流,把所有形成疯狂的不洁一齐带走。”(527)
至此,水的暴力性从其各种被赋予的力量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针对疯狂的一种治疗理念。那“利万物而不争”的水蕴藏的“暴力”成了拯救疯子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