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莫比乌斯环

“好了,妈,我知道了,我是住院总,没办法,那么多事情,没人能顶,等上完这14天,我就给主任打报告,回来看您,好不好?”

此刻庄严还没敢告诉家里,就在这兵欢马乱的疫情当下,自己还有了身孕。听说在十多年前,医院里怀孕是一件尚可以被计划的事情,先来后到排队给主任及通报,获得首肯之后,才能开始备孕等一系列事项,在工作安排上也有相应的照顾,譬如避免到具有放射风险的工作区等等。而随着全球极端天气频发,人口锐减,各国政府不得不加强生育支持,其中一项就是让妊娠的孕妇们停止工作,扭送到指定的疗养所,并由财政拨款扶养至15岁成年。

庄严妈妈通过电话传出的声音:“你们感染科不就是看看发烧感冒?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庄严一面开车,一面手机开了功放在打电话。她不敢为了探亲就打报告请假,更不敢想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住院总,刚一上任,就要因为怀孕,落得一个无数前辈“怀孕妊娠谁如意,岗位马上被顶替”的下场。到现在依然未婚未育的科室的执行主任头衔,就是在关键时刻顶替了无数因为怀孕或家庭往后退了的女同僚,并在能力上暴打所有同年资的男同僚所获得的“追认功勋”。

庄严:“妈不说了,我要过江了…”

交警:“同志请出示证件!”

庄严出示了工牌和医院开具的通行证,此刻庄严的另一半已奔赴疫情最严重的区域进行支援,而她这个“隐形孕妇”,既要尽可能通过宽大的穿着隐瞒日益膨隆的小腹,又要顶着45多度的高温每天往返于被封锁的新黄浦江两岸。自崇明和南汇被海平面覆盖以后,为了保全主城区而修建了围浦大坝,而泄洪口建至奉贤,形成了“新黄浦江”。上海的富人们从静安迁到了金山,而大部分普通人则沿堤坝继续看似平静的生活。

庄严在医院食堂吃完早饭后,大汗淋漓地赶到病房,因为疫情形势严峻,科里人手紧张,只有四个住院医师在勉强维持着病房的正常排班,她也不得不“下凡”协助日常一些疑难、诊断不明的住院患者管理。

前台护士小葛余光瞄到庄严马上头也不抬地发声:“庄医生,9床新病人医嘱记得开一下,昨天夜里入院的发热待查。”

庄严疑惑道:“啊?这节骨眼上夜里还能住得进来?莫非是VIP?”

护士长突然冒了出来:“不是VIP你就不为人民服务啦?你的党性呢?麻溜的给我医嘱开出来,据可靠线报,质控组一会儿就杀到。”

这是个面容消瘦,20出头的少年,安排在病房最靠近顶端、为数不多的两个单人间之一。

庄严:“你好我负责你治疗的医生姓庄,这次怎么不舒服来住院呀?”

“发烧。”少年头也不抬,继续埋头在电脑键盘上输入着什么。

“发烧多久了?体温最高多少呀?有没有别的症状?”

“昨天分诊台问了一遍,急诊医生问了一遍,会诊医生问了一遍,住院之后夜班护士和医生又各问了一遍…我整理了一份Excel表,刚刚已经投送到你的手机里了。”

庄严讶异地掏出手机,发现的确有一份文档已经被下载好,打开后里面以表格的形式陈列了各个症状开始的时间,加重缓解的因素,到目前为止已经接受过的治疗及反应,以及到目前为止已接受过的各种化验、检查结果。

“我不明白为什么21世纪中叶的今天,医疗还在以如此落后原始且缺乏效率的形式在维持运转…”少年抱怨,又转而言:“但今早的输液一挂上去,我就感到舒服了很多。”

“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常常有这种想法…”庄严笑道,自从人类尽最大努力看似消灭了一个又一个的传染病,天花、霍乱、丙肝、乙肝…而新的实验室变种一次又一次被刻意泄露,作为核武器年代的替代品进行生物战,在不同国家间悄悄进行传播:“你手指上的红斑是最近才有的吗?”

少年:“啊?嗯?这些红点点吗?之前好像没有,没太注意,应该是最近有的吧?”

庄严又取了听诊器,在少年心前区各个瓣膜听诊区又认真地挨个听了一遍,隐隐约约在主动脉瓣听诊区听到了低沉的隆隆声。

庄严皱眉道:“这样吧,我一会儿尽快安排你去做个心超…”庄严伸手去确认了少年此刻静脉中正在滴注的补液是甲强龙,便将滴速不动声色地调整到了最小。

庄严走出病房时碰到了昨晚的值班医生时辰:“时医生,9床怎么那么早就给上了甲强龙了?”

时辰:“嗨,快别提了,谁高兴三更半夜收一个呢?还不是这小伙高热、神志都开始模糊了,喏——”

时辰把少年过去这半年辗转多地的检查结果做了一个梳理,指了指ANCA那一项:“pANCA阳性,不知道又在哪个门诊碰到个只管开不管看的,一个血管炎拖那么久,还好我及时把他从急诊捞上来!我昨夜甲强龙一上去,马上症状就缓解了,热也退了!”时辰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怎么样?你时哥还是你时哥吧?”

庄严一脸沉重:“那可不好说,我听着他心音怪怪的,要是还合并了感染…”

时辰拍了拍庄严的肩膀:“那可就靠你啦!我好歹也把他拉过了鬼门关,还给你摸出了一条有效线索——激素是有用的,这么久没查到病因,感染因素外面肯定排除过了吧?严谨点也好,今天你就费心好好查查吧!”

庄严:“外面医院我可信不过,再说了,感染肿瘤免疫,哪个因素不是激素打不下来的?你这根本就是一条无效线索!”

时辰一挑眉:“咱们建科以来第一个ANCA血管炎是谁诊断的?”

正当二人交谈时,靠近护士台的响起了护士长的喊声:“3床血压掉了,你们两个快来!”

庄严和时辰一面向护士台快速跑去,庄严一面问:”三床不是那个肺炎的小伙子吗?昨晚无殊?”

时辰也一头雾水:“白细胞中性粒CRP这些炎症指标昨天晚上复查过,水平都下来了呀,好端端一个年轻人,哪儿那么容易重症化呀。”

当二人赶到床旁,3床心电监护已经显示血压低到测不出了,而护士长已指挥抽好了去甲肾上腺素,跟庄严一对严,庄严点头:“推!一会儿换上泵持续维持,把他的抗生素补液都提到前面来,开到最大,再开两条静脉通路——现在氧饱和度是多少?”

护士:“氧饱和度85%!”

庄严:“面罩氧流量拉最大,把插管的东西准备好!”

还没等取来可视喉镜,护士:“氧饱和度82、81、80%…氧流量已经开最大了!”“血压也拉不住了!”时辰已开始了心肺复苏,而随着3床心电监护上心跳从正弦波变成一条直线,庄严眼前一黑——

庄严妈妈通过电话传出的声音:“你们感染科不就是看看发烧感冒?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眼前的风景突变,不远处正是黄埔大桥的检查点,可以看到交警穿着隔热服在向她招手:“同志请出示证件!”

庄严靠着肌肉记忆找到了工牌和医院开具的通行证,递向窗外,刚刚的一切都过于真实,仿佛不像是做梦,而且在高速上开着车也能睡着也过于离谱了。交警见庄严眼神游移,正考虑要不要把她喊下车做个药检再放行,庄严妈妈通过电话气道:“喂喂喂!你还在听吗?!”

交警正色提醒道:“注意行车安全!尽量不要在高速上打电话!”

庄严赶忙:“妈我晚点再打给您!”一面挂了电话,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安检站。自从工作有了一些年限,加之动荡的国际局势、急剧的气候变化,庄严从一个自信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且迷信,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复盘3床入院以来的临床表现、检查结果及对应的治疗。

患者里有两种VIP,一种是以权钱优势交易来的,诊治原则是什么贵上什么,一切以不出错为原则推进;还有一种是3床这样的,连名字都不能泄露,提供的病史里只知道是一名缉毒警察,但全体医务人员都知道一件事——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他活着出院!

下了车,庄严在便利店拿了个面包便边吃边上了楼,打开电脑开始看3床昨天的检验结果。其中,高达6000多ug/L的D2聚体水平庄严的注意,难道会是一个隐藏在肺炎下的肺栓塞?可是3床才20多岁一个年轻人,因发热、气喘,临床考虑肺炎入院治疗了不到一周,有什么高危因素会导致肺栓塞呢?

为了扫除自己的疑虑,庄严赶到3床所在的单人加强监护病房,正看到因护理部交班、无人看守,年轻人正艰难地去够床头的呼救铃。

庄严帮忙打了铃,问道:“你怎么不舒服?”

3床年轻人面色铁青、豆大的汗珠沿着面颊滴落:“喘…”

一看心电监护上的氧饱和度,果然在从95、94、93急速下降!心电图I导联S波,III导联Q波T波——庄严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突发了肺栓塞!庄严朝着正在做交接班的护士长喊道:“3床肺栓塞!快去领阿替普酶!肝素泵、气管插管准备好!”

神奇的是,当溶栓药阿替普酶缓慢推入3床年轻人的身体内,氧饱和度坠落被踩了刹车,维持在了89%,那梦中仿佛既视感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庄严松了口气,似乎是苍天有灵,让她有了预知、窥见未来的能力,而她也紧紧抓住了一线机会,不吃早饭、不去看9床抢来的这半小时,躲过了今日死神预定对3床年轻人的收割。

庄严临走时嘱咐道:“一会儿稳定了拉去做CTPA,让放射介入科准备,有条件的话再做下碎吸。”

正好碰上护士准备给9床送静配中心送来的8点档今日补液,庄严扣下了里面的甲强龙,到病房一看,果然9床年轻人手上有红斑、主动脉听诊区有舒张期杂音,庄严补了四套血培养,便把甲强龙换成了广谱抗生素。

庄严忙了一早上、正对着窗外新黄浦江的景色发呆,时辰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扬道:“干得不错!”

“时大哥,我记得你家住浦南吧?听说你以前是那边私立医院的副高,怎么想不开,来我们这儿给穷人看病啦?”庄严抛出许久以来的疑惑。

“嗨,给富人看小感小冒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岂能老死床榻哉?不说这个,给你看看我两个闺女刚学会的手指舞…”说着便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置顶在播放列表的视频,满脸都是父亲的自豪和骄傲。

庄严:“嫂子对你这微薄的工资也没意见?”

“她在私校教书收入高,她负责养家。我们这行就挣不了钱,只能挣个心安,给下一辈挣点阴德功劳,就算是不枉此生了。唉哟有个老病号刚刚联系,说要来门诊找我,我去看看她啥情况,先走了啊!”

庄严点点头,她孕期本就带球跑,容易喘容易累。一早上忙下来,感觉递个枕头就能睡着,最后匆匆查完一圈病房、吃过午饭,便带上耳塞在值班室找了个床位睡了下去。

庄严是被走廊护士的尖叫和议论声吵醒的:“时医生他!他在主任办公室自杀了!听说是用牙刷挑断了自己的大腿动脉!”

“一个医生真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没人能拦得住…”

“听说是早上有个狼疮女患者,之前外院免疫抑制剂用得PCP了,时医生九死一生拉她回来,结果今天设了套让时医生去门诊,竟然报警抓他!手铐都用上了!”

“就为了这种人自杀?这是何必呢?”

“主任为了交他的巨额保释金,情急之下挪用了刚刚批下来的一笔科研经费,这会儿也被院领导请去谈话了…时医生这是以死明志、自证清白,为了不连累大家啊!”

庄严拨开围观的人群,冲向主任办公室,看到早上还在和自己嬉笑、分享女儿视频的时医生的血流了一地,顿感眼前又是一黑——

“嗨,给富人看小感小冒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岂能老死床榻哉?不说这个,给你看看我两个闺女刚学会的手指舞…”时间被拨回了庄严和时辰最后一次谈话,时辰正满脸得意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置顶在播放列表的视频递给庄严。

“时大哥,你昨天值夜班吧?一会儿你还要去门诊吗?”

时辰面露疑惑:“哟,这你都知道,今天开了天眼了啊!不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住院总!”

庄严道:“你一会儿早些下班回家休息吧,门诊有什么病人我帮你去看。”

时辰犹豫道:“今天的确女儿学校艺术节,我是很想去看看的…可这个病人情况特别复杂,一直在我手里看,你——”

庄严打断他:“别你啊我啊的,咱俩啥关系,时大哥的病人就是我的病人,你就放宽心,早点下班吧!”

时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再把病人之前的情况给你大概讲一下…”

庄严知道时辰一旦去了,便是病人设好的套,但什么套能把时医生这么一个年资高、经验丰富的医生被警察拷走?庄严想象不出,目前只能尽可能收集多的信息,穿戴好防护设备,小心谨慎地前往门诊迎敌。

到了门诊,庄严一眼便在候诊大厅中认出了那位狼疮病人,她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腹部微微隆起,从头到脚都是狼疮发病时特有的皮疹,左右是她的丈夫和婆婆。庄严前往分诊的护士台调取了她的生命体征,血压80/53、心率120、呼吸30、氧饱和度也在临界90%!庄严一惊,问分诊护士:“这么重的病人,怎么还不转抢救室?”

护士面露难色:“我们也准备转过去的,急诊科都来看过了,是这一家人坚决不转,说联系好了,要在这里等时医生…”

庄严气得冲向那一家人:“你们为什么不转?她情况那么重你们看不出来吗?”

丈夫马上跳起来:“你谁啊!我是来给肚里的娃儿看病的,你懂什么?”

庄严气得简直要昏过去:“狼疮病人不能轻易怀孕啊!你是不是把她药都停了?”

丈夫神色不变:“是啊!不停药怎么怀得上,现在生一个国家奖励20万,没有钱,拿什么看病?”

庄严感到,再跟他费口舌争执下去,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狼疮孕妇随时都有猝死的可能,便叫来了护工和担架,强行把患者送往抢救室。

丈夫大喊:“我们不住院!不开药!哪里都不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最近的一个医务人员胸口。庄严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拼命揉搓自己的眼睛,却分明看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的人,凭空长了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庄严再次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眼前是9床的少年,在虚空的背景下,正在向面前的巨大计算机输入着什么指令。听闻庄严走进,他转身来表示迎接:“恭喜你死而复生。”

庄严疑惑:“你是说,我其实已经死了?”

少年:“生理意义上,是的;物理和精神意义上,你还活在我给你构筑的数字世界里。”

庄严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会开天眼、轮回的体验,原来只是自己的精神在计算机中以代码的形式产生的虚假模拟。

少年解释道:“抱歉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刚刚指令里的错误我已经修改好了,如果你允许,我可以把前面那些不愉快的体验从你的记忆存储里删除——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的话。我本只是想修改关于你死亡的记忆,却不小心设定成了任何人死亡都会进入循环的指令。”

庄严一时间,竟觉得面前少年冷静的面庞有些可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方面,你救过我的命,这是我欠你的;另一方面是由于我个人的喜欢。你死后,这个世界极快地堕入生物武器战争的恐怖中,只有我这里还是一片净土——很快,这里将是人类精神文明最后的伊甸园。”说着,少年又输入了一串指令:“语言沟通理解起来会比较慢,这些是你死后世界变化的资料,供你参考。”

庄严脑内突然涌进了大量的信息:

“用国民辛辛苦苦上缴的税金大肆招待领导人、总经理,高级酒店、奢华餐饮、配套的参观旅游和周密的安保措施…而在灾难来临时,这些手握权力的人只会歇斯底里地乱喊乱叫。

“曾经,欧洲人只是知道白天鹅,根本无法想象出一只黑天鹅的样子,因此才有了这个题目一一个事物如果远远地超出了人类的现有认知,那么人们就会无法想象出它的形象。即使是在事后,致使灾难发生的种种因素都变得清晰可见,一目了然,人们仍然认为:黑天鹅事件极为罕见、影响极大而且不可预见。

“吸髓敲骨的房产市场,流动性资金紧缩,高居不下的油价,贫富差距加大,无以为继的政府债务,全球范围的流行性疾病,网络安全隐患,未加妥善管理的城市扩张,淡水供应危机,食物短缺,人口老龄化的相关问题,日益高涨的宗教狂热…欧洲不幸被卷入世界大战;1987年的股票市场大崩盘;互联网的发明;伊斯兰教极端主义的兴起和其他的类似的分裂事件。信贷泡沫、高风险抵押贷款和20世纪初开始的衍生性金融产业最终导致了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随后的金融混乱和严重萎缩…

“机器脑成为大脑的延伸,修补、取代,而且不会丢掉原来大脑的个性。机器脑可以替代以碳为基础的大脑。硅和碳,无机物和有机物,最基本的不同就在于寿命,有机大脑寿命有限,无机硅大脑寿命要长得多。所以人的寿命也会发生一些变化,被赋予一些新的含义。如果人和机器合二为一,或者是人对其他器官的修补能力使人的寿命——至少是某种意义上的生命几乎可以无限期地延长,那么人口总有一天会超过地球承受的能力。人类人口从十几万年前的2万人,到现在的70亿人,在未来几百年、几千年里,如果人的寿命可以无限增加,地球的承受能力一定会在某一时间达到饱和状态…

庄严一瞬间觉得自己之前的种种努力,既无望、可笑又可悲可叹,是啊,一两条人命在战争、瘟疫、天灾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到底,人类不可能也绝不是万物的主宰,只是星河流转中一瞬的文明火花罢了。

“请你把我从你的计算机里删除吧,我累了,也不想以这样的形式苟存下去。”

少年惊讶道:“这里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啊?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以永恒的形式永远地存在下去。我可以为你创造一个梦想中的世界,没有疾病、没有天灾——”

庄严摇了摇头道:“永恒存在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反而是有限的、譬如生命,正因为生老病死,才有它的意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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