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早上八点,檐枫醒来。
她感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了,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正在积蓄着力量,迫不及待地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一年前的她也是这样,还没有到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耀眼。
檐枫的力量来自漫社的每个社员。每年,都会有旧的社员离开,新的社员到来。每年的5月22日,便是新一位檐枫的诞生日,前一任檐枫正式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下一位檐枫,自己则回到檐枫的身体深处。
现在,檐枫感到自己的社员正在天南海北赶DDL,这使得她脑子里全是企业管理、通信原理、泵浦引理和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美好的一天不应被这些东西占据,她想。她努力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
她问前辈檐枫们她们在最后一天都干了什么,得到的结果五花八门。最后,她决定什么也不做,只是再在学校漫无目的地逛一下。
九点,檐枫吃过早饭。
沙河没什么人。草已经从砖缝里长了出来。檐枫推开门,进去了学活201。大玻璃房里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她把软垫拖到房间中间,也不管上面的灰尘,躺了上去。
空气中是灰尘的气味。学活没开灯,很暗,也很安静。安静地仿佛阻塞了空气。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开始回忆起在这间屋子里活动过的每个人,她和这些人一同度过难以忘怀的白天和夜晚。只要想起这些,她的内心就变得雀跃起来。
记忆充盈在她的脑海,塞满了。她对下一位檐枫说,等到你出世的时候,这里又会充满人,这些人会和你一起欢度接下来的一年。
十点,檐枫随便找了一间教室,打开投影仪。
她开始看所有檐枫参演的手书。社庆和冬日祭总是每位檐枫最清晰的记忆,她已经在脑中放映过无数次,了解到所有檐枫的故事,在记忆中感受到每位檐枫和每位社员汇集而成的欢乐之海。
每个手书中都出现了当年的檐枫,热烈而真挚,将自己卖力排练的成果展现在舞台之上。她看到了《星辉战纪》,那天,她穿起社员为她设计的崭新的服饰,和大家一起探索不同的星球。
一曲《重要的事物》唱毕,檐枫仍沉浸在回忆中。一年中,她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不是“我”,而是“我们”。
十一点二十五,教学楼播放起了下课铃声,虽然并没有人在下课。檐枫拿起手机,在仍然营业的店家中随机挑选一个,点了外卖。
外卖到了,她扫了一辆车,开启了运动世界校园。路上没什么人。外卖柜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外卖,很好辨认。
十四点,檐枫午休结束。
她又在床赖了一会儿,然后爬了下来。架子上摆着所有的社刊,每年一本。她已经翻了很多遍。桌子上摆着秋水送她的礼物,还没拆开——这是属于下一位檐枫的,只不过快递过于给力,提前到了。
于是她开始翻找去年的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并一一细看。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小时,一直到房间已经明显变暗,不得不开灯的地步。
十八点,檐枫吃过晚饭。
她决定给下一位檐枫留些什么。
上一位檐枫给她留了金谷园的饺子,并贴心地附了一张纸条,“微波炉加热过后就能吃”,记忆中,上一位檐枫专门坐地铁去本部为她买的金谷园。今年看来是不行了,不仅金谷园搬迁,而且现在连校门都出不去。
于是她选择了最俗套的方式——给下一位檐枫留一封信。
她拿出笔,绞尽脑汁,将这一年来所有的记忆都倾泻到纸上。
在信上,她告诉新一位檐枫自己都认识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写完。她把衣服上已经带了一年的徽章取下,和之前所有的徽章汇合。
二十二点,檐枫准备休息。
下一位檐枫的力量还很弱小——新一届的社员们还在闷热的高中教室拼搏着最后十多天。睡前,她给下一位檐枫最美好的祝福,等待着她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