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中旬的南方,是盛夏的季节。一条乡村小路远远望去,炎热的气息遍布整个道路,同时向两侧扩散;稻田上依稀能够看见因热浪而造成的扭曲,榕树上的知了“知了、知了”的重复着叫声……这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枯燥烦闷。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带走了少许炎热;随着风而来的,还有一阵欢悦的笑声。
姗舂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同学们都有说有笑的并肩而行,走在队伍后面的她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而炎热的天气,让她只想着如何快些回到家中。学校所在的乡镇距离村寨并不远,步行只要三十分钟,一路无言的她很快就来到了村口。
村口前有一座独木桥,桥下有一条沿着村寨流经的小溪沟。见着此溪,姗舂的同学们如脱缰野马般,露出了喜悦神态。纷纷开始解下身上纽扣,往溪边赶去。
“小舂,要一起去洗澡吗?”姗舂望着不远处村口前的小卖部,同学的话语把她唤了回来,“啊?不,我还是不去了……”她有些受惊的说道,眼光又一次望向村口的小卖部。
“哎呀,这么热的天,不去洗洗,受得了吗?”同学小灿问道。
“我还要去看店子。”
“不是有你姐在看吗?”见姗舂不说话了,小灿便不再强求,“你呀,太死脑筋啦……”说完,她不再管姗舂,而是跟上大队部。
姗舂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触动,她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了下来,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她也很想去洗澡。但当她这个念头一想起,另一个被植入的念头,也会被随之唤起……
“小的时候,妈妈常告诉我,河边是不能去的,因为在那里,存在着一种生物,名为水鬼;它们在水中蛰伏,等待活人的靠近,一旦人们进入了它的领地,就会被其拽入水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股拽力,直至最后沉入河底,成为新的水鬼……”
姗舂的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诫过她,河边不能去,哪怕她再想去也不行。而且,她也知道妈妈忙着乡镇里的工作没空回家,姐姐为了照顾家中的弟弟,需要提前回到家里去烧柴做饭,所以,村口的小卖部需要她去看店。
望着同学们欢快的跳入溪河中,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也明白她不能去做妈妈讨厌的事,她最终还是往村口走去,走向那个小卖部。
这家小卖部是她家开的,爸爸去到外地打工,妈妈在乡镇里疲于工作,为了照顾弟弟,姐姐辍学来开了村口唯一的小卖部,想尽可能的帮助妈妈分担一些压力。
姐姐交代过,她先回家煮饭,让自己在多开一段时间,因为临近饭点,许多从外面回来的村民,说不定会需要买些柴米油盐的东西回家,能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钱……姗舂按照姐姐的要求守在店子里,尽管她十分不情愿。
店内本就有些封闭,人在里面待久了,自然会热暑难耐,再加上自然风有时会停,店内的闷热骤然上升。如豆颗大小的汗珠不要命的顺着姗舂的肤表冒了出来,此刻的姗舂感到很热。
“好想去……洗澡啊……”
姗舂的脑袋里面已经开始浮现同学们正在玩水嬉戏的画面了,说实话,她曾经偷偷跟同学下水过,河边也并没有妈妈常说的危险,只是不管她怎么跟妈妈说,妈妈就是态度坚决的不让她下水,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偷偷的去玩水。
“就去玩一下吧……”姗舂脑中算了一下,她提前一些时间关店,完全没有问题,还能去河边跟同学玩、享受水的清凉。越想越有一种冲动让她去做,姗舂一咬牙,心想,“就只去玩这一次!”
“咦?小舂?”正玩得嗨的小灿,好巧不巧的看到向他们走过来的姗舂。
“嗯,我也想洗澡了。”姗舂有些躲闪的回答,小灿没想多,开心道,“对嘛,多热的天,你也快下来泡一泡,可舒服了~!”
姗舂刚跳入水中,一股与炎热形成强烈对比的凉意,这种无比美妙的感觉,迅速袭满了她的全身,这一刻她的身体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太爽了~啊……”她放松般呼气道。身体尽情享受着,溪水带给她的冰爽,之前还在脑海的担忧、妈妈的叮嘱,全都忘到了脑后。
“小舂也来了啊。”
闻声,姗舂看到了比她大上3个头有余的大哥哥赵淼。
“淼哥,你怎么也在这?”
淼哥笑道:“我来布鱼的,刚刚弄好,就想着来和你们一起洗洗澡玩。”
在姗舂印象中的淼哥,父辈们都是渔夫,他自幼也习得一身好水性,在水里就跟个泥鳅似的,灵活的很。有了淼哥在,姗舂变得更放心了些。
“淼哥,你相信水鬼吗?”
“听闻老爷子们提到一些,是那种专抓替死鬼的东西……”
“啊?”
“哈哈,”淼哥似乎看出姗舂的害怕,笑道,“有些东西就是骗骗人的……”
“我老母曾经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缺水,是下不得水的。可我不还是跟着阿爸他们出河捞鱼?”
“所以,小舂你不用害怕,如果真的有水鬼我也能把你救下来,我的水性可好了。”
“嗯嗯……”听到淼哥的话,小舂想想也是,淼哥水性这么好,她在这里瞎怕些什么?
想开了的她,放下心来玩,往深水里面游了游,这里的水更加冰凉,仿佛要凉入肌骨般的寒意,这种刺激感让她想更多的进入这片水域。
“太凉快了。”她不断的往深水区游去,毕竟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她也马上就要回家,这种享受的时间不多了。游着游着,突然她感觉脚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大惊,拼命挣扎着想要跳出来,可是脚上被缠住的力气却变得大了起来。“救命~
!”她刚想开口大喊,脚上的力气却消失了,同时串出一个人。
“噗~是我啊,小舂。”小灿浮在水面上,尽是笑意,“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刚踢得我可疼了。”
原来,刚才是小灿潜下水,伸手拉住了她的脚,害她虚惊一场。
“什么嘛,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嘴上生气,但又颇为无奈。小灿是她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时间不多了,我去跟小花他们玩去咯。”小灿游走后,这里也没剩几个人了。但姗舂还想再呆一会儿,这里的凉爽才能够让她感到满足。
游多了,渐渐的姗舂也觉得有些无聊,她学着小灿开始潜水,全身都浸入水中的凉爽更加的彻底。
正当姗舂氧气不够了,要上去换气时,她的脚又被某种东西缠住了,她想都没想就觉得是小灿又来搞她的恶作剧,随后她也假装失去力气般,放弃挣扎。
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抓着她脚的缠力还在,而且在慢慢的往下坠。按理来说,自己放弃挣扎,小灿应该会很担心她的现状而游过来救起自己啊!
“这不是小灿?!”
姗舂马上就明白了,缠住她的绝不是小灿,而是其它的什么东西,那种触感是手?!恐惧感迅速袭来,她拼命般的踢腿,似乎想要踢掉脚上的手。
可她越是踢脚上的手,脚上的缠力反而越大,渐渐的缠力大过了她的力气,她的身体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往下拽。
“救命,救救我~!”
这一刻,姗舂彻底慌了手脚,她想要出声,向外面喊救,可她却呼不出任何声响,她的眼前、耳边全身冰冷刺骨的溪水,如尖针般刺扎着她的身体,一股窒息感笼罩她的大脑,她似乎看到了溪水底部的几道人影……
就当她觉得自己就要沉入河底的时候,一股浮力又将她拉了回去。“振作点,小舂!”耳边又传来了某人的呼喊,这声音是淼哥的,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河岸边惶恐的同学们,之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漆黑中,姗舂只感受到了冰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似,人死后尸体渐渐失去体温后的凉意;这种凉意让姗舂想要逃走,但她突兀的发现她无处可逃,这股凉意一直充斥着她的全身。直到了很长时间,她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种让她怀念的感觉,渐渐的温暖越来越多,直到她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
房子中,一位年纪大很多的女生,看见醒过来的姗舂,神情担心的问道。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去下河的。呜呜呜……”脑中很快想起先前的回忆,恐惧感让她哭了起来。
姐姐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平静的说道:“等妈妈回来了,你再说吧……”
之后几天时间里,姗舂都留在家中休息,可能是那天河里给她的刺激过大,让她一时间不敢出门。
她也是事后才知道,听同学们说,当时她被河里的水草缠住了脚,越搅越多差点被淹死,是淼哥及时发现,拯救了她。
又过了几日,姗舂脑中的恐惧似乎不再那么强烈,她对着家里的姐姐说:“姐姐,我想去谢谢淼哥。”
姐姐沉默了些许,才道:“他死了,就在前两天的时候,下河去抓鱼,被水草缠住淹死了。”
听闻,姗舂如被巨石压住胸口喘不过起来,窒息感涌上脑门,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多年之后,一位小女儿要去上学了,临行前她的妈妈叮嘱她不要去河边玩耍,也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小的时候,妈妈常告诉我,河边是不能去的,因为在那里,存在着一种生物,名为水鬼;它们在水中蛰伏,等待活人的靠近,一旦人们进入了它的领地,就会被其拽入水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股拽力,直至最后沉入河底,成为新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