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城市里的熊?
这个国家,美国,美利坚合众国。
在“赫格拉兹霍尔”帮看来,它是有够名不副实的。
它以开放包容自居。
嘘,看看那些墨西哥和意大利转来的移民。
它说自己是世界灯塔,是安全的中心。
嘘,看看那些枪击案,校园械斗和泛滥不绝的青少年违禁品流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在这里,要找到瓶小药片,比买一把没开刃的蝴蝶刀还容易。
嘘,嘘,又是嘘声一片。
“赫格拉兹霍尔”帮可成了这只白头海雕的盘剥对象之一。
霍夫曼正用餐叉固定住煎到半生熟的牛排。
通过餐刀切下约六分之一的肉条。
切掉闹心的轴心骨,将肉条沾上坚果与奶油搭配而成的烧烤酱料。
好消息是,霍夫曼对花生的敏感程度,还没他对坏消息那么严肃。
可偏有人要挑战他。
怎么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可缺一少二,缺斤少两呢?
怎么这世界上,就是不缺不带脑子的亡命之徒呢?
半块牛排下肚后,他的私人助理戴好手套,纤白的十指搭上他的双肩。这种午后阳光恰好的时刻,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时间就是金钱。
他得抓紧时间才好。
他的家族不如柯里昂家那么幸运,没能在彩票、橄榄油和酒水方面抢占先机。所以—只好去开拓些新市场。
借款就是个人少钱多的好道。
不,他不会和高举双臂等枪毙的憨子那样,将利息明码标价。
只需要还完本金就好。
当然,少几根手指,少一只手,一只耳朵,一颗眼球…
…一颗心脏,一段骨头,这都是正常的利息范围。
如果能用钞票按期填款,要想保住也不是没得商量。
可凡事都需要规矩。
就像猎狗不去栓绳挨饿,就会退化成野狼。
而野狼,是不会记得主人收留时的恩情的。
巴克顿,啊,他最可靠的下手之一。
他几十人里可有可无的,最下层的催款打手之一。
巴克顿引以为傲的浓八字胡不见了,他那张看的过去,配合一点钞票就能在酒吧大放情怀的脸庞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霍夫曼眼前的巴克顿,连双腿都没能保住。
医生的初检报告告诉霍夫曼,巴克顿在精神失常前,一定经历过超负荷的惊吓与一种高热强酸的大面积腐蚀。
腿部切面坏死。
面部毁容,左眼晶状体、视神经受损与毛细血管网破裂。
必须赶快动手术。
否则,感染和大脑的敏感机制会让可怜的巴克顿保不住右眼,让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失去光明。
霍夫曼为巴克顿签下那张手术安全声明。
他睁开眼睛,身后的助理也停止手指按压,让双手交叉于身前,随时等候雇主的吩咐与补充。
迪斯卡·希伦的妻子。
凯丽·希伦,一个小小的打零工的,带着女儿,丈夫失踪。
为了让女儿这一学期的课程不至于落下,在丈夫失踪时孤身来到这事务所,用自己的左手和一颗肾脏做抵押借款。
如今时间到了,他们要先收取一只手的费用。
巴克顿以前可从没失手过。
怎么?难道那位凯丽小姐身怀绝技,还是说他们家的床下藏着把来复枪,差点把可怜的巴克顿枪毙绞刑?
墙上的镶壁式电话座机,在三阵铃声响起后开始颤动。
活像条要化蛹成蝶的毛虫。
黑色的高跟鞋底在木质地板来回活动,踩踏成声,清脆急促。
“喂?对,是的。找到了?带他进来。”
“什么?也疯了,你们是什么意思!”
霍夫曼的助理眼中,竟露出稀奇的怒色。
她在质问,她在渴求答案。
最终,她挂断电话。
她不知要从何开口。
更致命的问题在于,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嗯,霍夫曼也许是个老江湖了。
就连他自己对其他同事,喝着酒泛着醉意开玩笑时,都会说自己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和走江湖的。
可是,尽管电话那头的人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疯。
可果真如此么?
他们真的要她去告知霍夫曼,还要让霍夫曼·赫尔相信,原本巴克顿他们四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会恶化到此种地步?
对,他们带了一把自制喷砂枪。
还带了三根棒球棍,两把开过刃上过磨刀石的小刀。
原本就是想打碎个花瓶、花园小矮人或栅栏。
原本他们就是想切一段小拇指下来以示警告。
可奇怪的事,就是那样发生的。
那里的墙体开始漏出一种液体,多的像在伦敦住着,且旅馆还在漏雨一样。可惜这里的客房服务没英国那么高效。
那种液体在滴落巴克顿眼中的一瞬,便开始以他的大脑为目标,呈直线状态坠落。
是的—简直就是啄木鸟的鸟嘴。
巴克顿的大脑,成了这只鸟势在必得的寄生虫。
巴克顿拿起水壶,就要朝快要把眼球煮成鸡蛋的液面倾倒冰水。
可强酸遇上水这种溶解液,释放高热的升温现象只会加剧。
只会让局面愈演愈烈。
所有人都收到来自那座诡异之屋的礼物。
同她通电话的人还算幸运的,只是失去一只皮鞋,和一件大衣。
其余三人中,负责带队的巴克顿,恐怕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待着。
阿德里安失去整个手掌。
还有个印象浅到不知真名,只知道他绰号叫作“怪胎”的家伙。
那家伙被那种白色死水,融掉整个下颌骨。
下半辈子都只能和麦片粥、土豆泥与医用流食为伴。
就在她忙着思考对策时,两扇纹刻罗马吼狮的棕榈木大门,被一位客户打开。
咔哒—!那位无礼的贵客,刻意让大门发出巨响。
霍夫曼呵他的助理,不关心她是怎样从正门溜进来的。
不过,现在霍夫曼要按下电钮,请几个拉着狗链的人来,把这位身着灰裙、双腿包裹着条纹长袜的银发马戏女演员请回去。
必要的话,他会默许他们为她开几个窟窿。
“哎呀呀,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没人拦着我么?”
那位贵客拉开因尺寸过大,显得不太合身的大衣。
她的腰间绑着三组指针闹钟,一段段缠成毛毛虫的引线。
和密集而纯黑的硝酸雷管。
“虚张声势。”霍夫曼从抽屉下掏出手枪。
该死的,门岗里的人是聋了,瘸了还是傻了?
能让这种给鞭炮壳子里灌满沙子,再把它们绑在身上,大摇大摆晃悠着走来的疯女人溜进他的别墅来?
霍夫曼·赫尔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第一次见面,您可以叫我奈因。”
“哦对了,为了方便联系…哎呀呀…瞧我这记性。”
“这是我的名片。”
那银发女人俯身躲过开向腰部的第一枪后,为一张纸片送上唇吻。
那张卡片,被她用手指弹上霍夫曼的书桌。
插入他竹质笔筒的斜侧面内。
“我们不需要派对小丑,女士。”
一身黑衣的女人护在霍夫曼身前。
高跟鞋前端的鞋尖下,划出两把锋刃。
私人助理一词,有时也可同其他职业画上等号。
例如清洁工,例如清道夫。
她将左腿高抬后向右侧甩出,要将鞋底的尖刺插入这游艺女郎的太阳穴内。
“不错的小玩具,下次记得离远些展示。”
可是,那女人的眼中没有恐惧。
那灰白且无光的瞳眸下,只有被削抹一切的从容。
连恐惧也被削抹,被吞噬,被奈因掌控。
那把尖刀被奈因勾指掰下,向上丢去。
霍夫曼那从中国香港定制的漂亮水晶灯,在奈因手势中的五倒数为一时,因绳索断裂准点落下。
啪嗒—!
水晶灯中心的含玉盘龙,就这样成为粉身碎骨的硅砂。
“他很快会把你们炸成碎片,再把你们洒在宇宙里当派对纸片!”
“我是说,如果你们还在以这种,玩一玩闹一闹的态度面对他。”
“嗯,你们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不是么?”
奈因取下头上的一根发簪,那是她通过魔术戏法藏住的火柴。
借个火,来吧,她把火柴擦亮了。
从腰间取下一根黑色雷管后,她用火柴唤醒它的引线。
“哦—呼呼—呼—烫死了!”
学着电视电影中拿到烫土豆块的俄罗斯士兵,她将雷管沿半开半掩的窗户丢出,听着霍夫曼宅邸的漂亮草坪,被爆炸翻飞扬起的巨响。
她认为,自己没必要逐根演示其他炸药的真实性。
不是么?他们可以开始严肃讨论了。
别带有偏见性就好。
奈因的确是个演员,可同时她也是导演。
要做大场面,少了炸药和赞助商怎么行?
“你想要赞助,得先让我看到你的长处。”
霍夫曼将鼻梁中央的眼镜框向上推起。
访客的疯狂,还没让他失去理智。
失去多年来的从容。
“我能告诉你,是谁让你的四条小狗栽到希伦家的房子里。”
“凯丽小姐的丈夫,最近经历了些意外。”
奈因将一叠文件丢向霍夫曼的书桌。
刚好碰掉那竹板做成的笔筒。
“啊,我相信您是个爱读书的人。”
“那您一定不介意,花时间读读我给你的那些。”
奈因伸出手指,开始清点霍夫曼的藏书与书柜。
她得承认,让熔融弗莱迪—不—让迪斯卡先生失控成这样,她也有责任不是?她是来找点新帮手的。
得给熔融弗莱迪这只小狗熊,找条更牢靠的狗链才行。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搞定那位…让可怜的巴克顿残废的人后…”
“希伦太太和她可爱的小女儿,她们随您处置。”
“她们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片肉都可以。”
“反正,到那时迪斯卡也该死了。”
“把罪证推给一头死去的怪物就好。”
“你得到你要的钱,我清掉不守规矩的猎犬,一举两得。”
“如何呢,霍夫曼先生?”
奈因对霍夫曼眨了眨眼,将脑袋斜向左侧。
霍夫曼今天,真是越来越不敢小看女人了。
在同那女人握手的时候,他居然产生一种错觉。
不,不是错觉,是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不是女人,而是个魔鬼。
披着女人皮囊的魔鬼。
就像撒旦要披着蛇皮,引诱夏娃偷吃苹果。
奈因离开了。
正如她悄无声息的拜访。
在她走后,霍夫曼对他的助理抛出一个眼神。
“我明白了,”身着黑色职场装的女人整理好领口、领带与裙摆,对霍夫曼微微鞠躬以示歉意,“那女人活不过四十八小时。”
“不,”霍夫曼不是要她去对奈因过河拆桥,“我不是在指这个。”
他拆开那叠档案的包装,为助理留下些思考时间。
“那是…?”女人将手放在胸前,请求雇主予以明示。
“琥珀啊,我的孩子,你的眼睛难道是长来装饰的吗,”霍夫曼指着这一客厅的狼藉与玻璃碎片,“去请维修工和清洁工来,我的眼睛都快被这场景刺瞎了!”
“是…我这就去…!”
这一次,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更加急促。
也逐渐消失于耳畔。
真是一个也不让他省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