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鲍德里亚描述了消费结构的产生,这种消费结构是制度化的,所以消费其实是社会强加给我们的。
换句话说,在竞争型资本主义阶段,需要的是企业家和储蓄者,到了消费型资本主义阶段,需要的则是消费者。消费变成了个体的义务,所以享乐并非消费的最终目的,而是一种义务,而享受的原则就是,通过不断巩固交流和关系、着重使用符号和商品以及系统开发享受的潜力等手段来将自身的存在最大化。
“当然人越来越少地将自己的生命用于劳动中的生产,而是越来越多地用于对自身需求及福利进行生产和持续的革新。他应该细心地不断调动自己的一切潜能、一切消费能力。”(72)
消费作为一个体系,所有身处其中的个人都应该充分调动自己的消费能力,你不能袖手旁观,你应该参与其中,否则就是不合群。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应该去尝试一切。这种去尝试一切的普遍好奇心,是由一种不安感催生的,它让你总害怕不去尝试就会失去点什么,它是一种必须要让自己快乐、必须要让自己用尽潜能去获得刺激、快乐和满足的理念,也即是一种“享乐道德”。
一般人会把消费理解成一种个人的自由,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处处遭受规训,而在消费时则终于可以体验到一点自由感了。
然而,消费其实是一种强加于人的道德和制度,它是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其所有的表现形式都意味着一种群体整合与社会控制。
随着消费这种新型生产力的出现,经济体系为了适应这种高生产力会进行相应的垄断性重组,由此便产生了一种全新的社会化模式,在这个全新的模式里,个体要学习消费,社会会培训个体应该如何消费,而信贷就是其中的一项培训内容,信用卡则是这一社会培训的产物。
“信用是榨取储蓄并调节需求的一种训练程式——正如有偿劳动是榨取劳动力并增加生产力的一种理性程式一样。”(73)
如果大家都跑去存钱,那谁来履行作为公民的消费义务呢,作为生产力的消费体系,怎么可能让你存存存。只有通过来精神驯化大众,才能让他们养成符合资本主义体系下的行为习惯。
19世纪,为了满足工业体系对劳动力的需求,对农村人口展开了漫长的劳动技能培训;到了20世纪,为了让大众学会消费,又对公众进行了有组织的系统化消费培训;生产力领域在19世纪的生产力合理化进程在20世纪到了顶峰。工业体系先是把大众变成社会劳动力,再把大众变成社会消费力。
整个的消费意识形态,让人误以为生产时代与消费时代是分开的,且人的欲望在消费时代会得到公正对待,然而事实却是:
“生产和消费——它们是出自同样的一个对生产力进行扩大再生产并对其进行控制的巨大逻辑程式的。”(74)
消费的需求和满足,作为一种生产力,就会像劳动力一样处处受限,它们既受到结构分析层面象征意义的约束,又受到战略(社会—经济—政治)分析层面生产和生产周期的影响。
题外话
越看越觉得个人意志在社会体系下的无能为力。
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很多东西业已注定,作为整体的人类受到社会文明和科学技术的限制,作为生命的人类受到寿命的约束,作为渺小的个人受到基因、家庭和环境的束缚,只是,再渺小的个体,也可以在隐形的大约束下努力争取可能的小自由。
于个体而言,那点可能的小空间远比那虚无缥缈的大约束重要,因为那是一个人的盼头的源头,是一个人活得脚踏实地的源泉。
至于接不接受大约束的定义权,如果接受,那要接受到什么程度等等,这些问题其实都是值得深思的,个体对此其实也有力所能及的定义权。
渺小的个体对宏大的定义无能为力,但对于自己有限的定义权,如果直接拱手让给他人,那就不能再抱怨自己被裹挟了。